海姆楚格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儿上。点着灯跑到西北角移开柜橱查看,幸好那个小木匣子安然无恙。老汉静了静心,缓缓地深呼吸着,心绞痛病差点儿又犯了。他按摩着胸脯坐了一会儿感到舒坦了一些,朝阿尤乐贵指的东北角的哈那的穿孔处瞟了一眼,脑海里瞬即掠过了鬼的念头。但是也没有看到特别稀奇的东西。细细观察也只有几根粗硬的黄色的毛发挂在哈那的皮筋缀子上。老汉捏起那毛发打量了一下没有说话。闻到酒味,他很不愉快地想,肯定是儿子喝醉了酒弄出这荒唐事的,便出去到他守夜的篷子车上歇息了。
海姆楚格围绕卧在营盘上的畜群的外围巡视了一周,站在原地探听动静,但寂静主宰了一切,就像躲避一种食肉动物,惧怕发出些许的声响,簌簌颤抖着藏卧在灌木丛中的鹌鹑一样,所有的生灵蜷缩在了各自的位置。老汉没有弄清楚究竟来了什么。要是强盗,狼豺来了肯定会掠走牲畜和物件,狗也不会那么恐惧。是不是把狗给抓走了?他独自想着试着呼唤两条狗的名字。看到两条狗隐隐约约从东边的沟壑处跑过来,他爱抚着摇尾垂耳的狗的额头说:
“怎么了?来过什么东西?你俩看见了吗?快告诉我。”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声,才知道自己向不会说话的动物问了话,长嘘了一口气。能有什么呢,一切不是都挺好嘛。就是在雷雨中猎狗们虚张声势地吠叫,畜群惊炸了呗……他如是想着心里豁朗了一些,钻进篷子车里躺下了。但是,那个让他产生奇怪念头的可怕的预兆盘踞在他的心里,让他久久不能入睡。
从篷子车的缝隙里可以看到天空放晴,星斗近在咫尺地闪烁。海姆楚格越想今天晚上的事越对儿子泄气。又开始喝酒了。在这如同迎战袭来掳掠家人幸福的敌人一样恐慌危急的时刻,还能若无其事地坐着喝酒,真是太够呛了。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男人,就不要说我这个动了土的老头子了,就连怀孕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都不如啊。看到了什么吓成了那个样子呢?天生是个 货啊。他这样想着,既生气又伤心。
海姆楚格只有这么一个传宗接代、接继薪火的儿子。在儿子的前后也没有生过其他孩子。他对儿子倾注了所有的慈爱。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得到母爱孤苦伶仃成长的缘故,还是因为担心缺少了父亲的关爱会变得冷酷怪异,除了那次儿子不慎摔裂了圣主的雕塑以外,海姆楚格不用说打了,就连呵斥都很少。俗话说,老到临头孩子是心病,他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变成这样一个德行。因为儿子上学进了城以后,看着就和往常不一样了。与其说学到了文化知识,还不如说沾染了诡异的脾性。海姆楚格暗自想,学到文化知识的人的性格是不是会变得诡异呢。但是,那个时候儿子还不喝酒。与左邻右舍的同龄人都不怎么说长道短的儿子突然开始说:
“什么最有用?只有朋友有用。朋友多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冷落。弄不到手的东西也会自然到来。”这是他娶了媳妇以后的事。自那以后,他就时常领来一些不知来历的或是不堪入目的人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