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想起此行的任务了。此时,我右边的草地上出现一匹身上有黑白斑的小马,小马跑过来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手,我注意到这匹马身上装备齐全,顿时明白小马是要我骑上它。我会骑马,而且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就把脚伸进马镫里。我跨上马,拿起辔绳,只不过稍微扯了一下,马儿就优雅地往前走。
然后,我又产生了那种“我知道我无法知道的事情”的感觉,我想,马儿会领我前往我需要去的地方。那种感觉很强烈,因此我就让马儿往前快跑。马儿朝着一座小山坡跑上去,我被安详宁静的感觉团团包围,觉得好像别无所求了,我想永远留在此地,不过,又觉得必须赶快完成任务才行。
我很快就看见前方出现了几处人家,等马儿跑得更近,这才看见前方是一座小村子,分布着数处农舍。村子再过去是一大片虬结的森林,我觉得应该去农舍看看,于是下马把马儿拴在第一户农舍的外头。
农舍很小,十分阴暗,花园里荆棘丛生,树木盘绕。我还没看到大门上挂的名字,不过已经知道这里是集市医生的家。下一户比较简朴,外墙刷成白色,大门上挂着一个写有名字的牌子,不过我看不懂。有个声音叫我进去,我照办了。这个声音好像是从我内心发出来的,然后它又告诉我里面的门没锁,因此我就没敲门径直走进去。我明白按照此地的习惯,这个举动不算冒犯。
然后,我突然产生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最接近的描述如下:你就想像你取代的并不是一个人的位子,而是他的灵魂。尽管我正在描述这件事情,可是比起我所感受到的那种膨胀感来说(“我”逐渐长大,仿佛从一颗种子变成了“他”,然后“我”和“他”合而为一),我的描述实在太贫乏、薄弱了。
此外,这种膨胀感虽然奇怪却不会令人不舒服。突然间,我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纵然很难想像,很不可能,可是我的确进入了别人的脑海。我进入了幻术师威廉·哈迪先生的脑海,他就是“哈迪鬼影戏班子”的老板。
我向读者保证,读心术绝不是不完整,也不是模糊不清,更不是没有实质。虽然说我这身臭皮囊好像还存在着,可是一旦进入哈迪先生的脑海,就产生了一种很清晰的感觉:我不是在他的脑子里,而是跟在他的身边。
我在写这个故事时,内心百感交集,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幽灵或所谓第四维空间(像是策尔纳的错觉)。可是,我现在的确是和这个人共享他的大脑。我能思考他所思考的事情,我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而且当我寄居于他的体内,我也感受到他所感受到的事情。
他(虽然对我来说,下面这些事情似乎是“我”做的,可是为了不让读者搞混,我不会使用第一人称单数——也就是“我”[我更不会使用第一人称复数——也就是“我们”])的肚子饿了,这是我察觉到的第一个感觉。当然我也感觉到肚子饿了,因为我也存在于他的体内。我还没开始想我正在做什么,就先回想上一次用餐是什么时候。我很快就感知到两个彼此交叠的透明影像。当然,如此描述还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但受限于文字,我实在无法尽情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