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小顽径直往前走去。小顽乖乖跟在我身后。在我跟小顽交往的这段时间里,小顽还是第一次这么乖,像一个听话的小表弟,甚至有点崇拜我的意思。
它大概真是小顽故事中的游乐场。
小顽的故事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游乐场却真真切切留下了,就在身边。是个怎样的游乐场呢?这里实在没有好玩的东西,几乎所有的玩具都是损坏的:丢了轮子的,断了臂的,所有带轴承的都锈住不能旋转——游戏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这里非常安静,甚至有点荒凉。
小顽小声问我:“平时你玩这个吗?”
小顽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指着前面一群木马。对了,他刚才讲过,小女生失踪后书包就是丢在这里的,我禁不住有点心惊肉跳。
“小意思,当然玩的。我不是吹牛,我玩过的你都不一定见过。”我尽可能平静地说着。
我把小桶放在脚下。这桶涂料是有地方隐藏了,随便藏在哪个角落都很安全的。我拍拍一匹木马的脖子,告诉小顽,这玩意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围着圆盘转过来转过去,不如坐飞机。
我拍过的小木马虚弱地摇晃了几下,看样子它也不太结实。
小顽马上嚣张起来,踢踢这个推推那个,还爬上一匹断了腿的木马身上拍拍马屁股。它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所有木马都看着前方,一副随时准备飞奔而去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或者一个命令。
小顽翻身下马,说:“不好玩。”
这个时候,小顽忘记了自己讲的故事。
小顽刚下马,另一匹木马的一条腿受到震动落了下来。
我说:“喂,没经验可别乱动。出了事我管不了你。”
小顽便老实了一会儿。在小顽面前,我变得老成多了,奇怪不?
我给我的小桶找到了一个好去处。我钻进一架蹦蹦床下面,把我的宝贝桶藏在下面。搁好小桶后我小心地往外退,生怕被上面的铁丝网碰晕了头。退着退着,我歪头向上一看,像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罩在头顶。再一细看,一只老鼠一动不动挂在头顶的网格之间,两条细腿垂下来。它死得太久了,全身失去了水分,两条枯腿又僵又硬……顿时,一种诡异的气息像一团乌云朝我压过来。
我一阵难耐的恶心,胸口闷得厉害,喘不上气来了。我使出全身力气才把发软的身体拖出来。没办法,我天生讨厌老鼠。三年前我去姥爷工作的粮库找他,在一个又一个粮囤之间走着走着,有一只小耗子眼看着钻进了我的裤筒。我被吓得死去活来,喊声招来好多人。姥爷不慌不忙地把小耗子抓出来,踩成了肉饼儿。
我爬出了蹦蹦床,只想逃得远些,小顽却在寻找这个玩具的入口。小顽说:“走,上去跳一会儿再说。”
我长长地喘上一口气,告诉他:“上面挂着一只死耗子!”
小顽没信,让我指给他看。我已经站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在这个位置当然看不见耗子,便大致指了一下。小顽没看见,自然不信,便亲自钻进去,再拦他是来不及了。
没听见小顽的尖叫。不久,小顽的头探出来,身子还留在里面。
“小当,给我找根棍子。”小顽显得异常平静。
小顽的做法我难以理解:“你还想干什么?”
小顽说:“拿棍子来吧,我先把它挑下来,然后再玩。不就是一只死耗子吗,难不倒我。”
我还恶心着呢,再说,一旦他把死耗子挑下来,不可避免要与它再见一回。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它们了。
我没帮小顽,小顽赌着气从蹦蹦床下面爬出来自己去找棍子。他还算运气好,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拖把。只见他又钻到下面咣当咣当鼓捣了一气。我猜他快得手了,偏偏这时他没了动静。很快,小顽从下面爬出来,脸色苍白地站在我面前,两手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