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曼和夫人都是包尔茨佛莱堡大学的同学。瓦格曼在医院当医生,原来比较有钱,但因为学医是迫于父亲的意志,而他天生惧怕解剖,更不喜欢看病人受苦,久而久之便得了一种怪病,肚子莫名其妙地剧痛,痛得满头大汗,无法工作,但又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在这样的痛苦中他只能提前退休,主要靠瓦格曼夫人养家。夫人是小学美术老师,画画小有名气,经常开办个人画展,总能卖出一些作品,听说她平均月收入两千欧元,真的不多。这位瓦夫人文化层次很高,不仅学问好,还极会做饭,她做的烧烤大虾、烤鱼、烧鸡、咖哩羊肉及水果蔬菜色拉、豆子色拉……都非常好吃。饭后甜点,是草莓甜酱、哈密瓜、西瓜与一种酒混合的甜汁,非常有艺术情趣。我觉得瓦家太破费了,他们并不富裕啊。十年前他们请过我们,小气的老面包没有回请。过几天,说什么也得像样地回请一次。
包尔茨与瓦格曼夫人谈论起中国饭,说中国饭好吃,但是甜食不行,比欧洲差很多。我心想,老面包你吃过多少中国饭,又吃过多少中国甜点?但我不好引发唇枪舌剑,只能说:“等你们下次去中国,我请你们吃甜点。”
我吃了一只虾,在中国我不太爱吃虾,今天才知道,虾的美味可以品出对生活的满足。好久没这样陶醉过了。
包尔茨可是吃出了激情,一只接一只,起码吃了八只,虾壳堆成了山,害得我和妈妈不好意思下筷子,我这个当老婆的只能亲自为他脸红。他一向是这样,吃别人的吃得十分起劲,自己从来不舍得买,我妈两次到德国,他没买过一只虾给他远道而来的岳母。当然,德国的虾实在太贵,我也不舍得买。说来心酸,我在德国过的是最简单的日子,看着老面包,觉得他更可怜,一个大律师,家庭负担那么重,税收那么重,他赚的那点钱,就像德国谚语说的:许多钱就像一堆雪,太阳一出来就化没了。他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心痛他,个个都将吸管扎在爸爸的骨髓里,该大学毕业了,但就是不毕业,赖在大学,经常旅游。其中一个大学读了六年,一个读了四年,何时才毕业自立?
席间,我们谈的主要是选举的事,老面包大声斥责施罗德的社会民主党,全场就听他一个人侃侃而谈了。我们这个州叫北莱茵维斯法伦州,这里是施的领地,大多数人是他的选民,但现在,施的民心已经丧失。正好,电视正在报导选票情况,37%拥护他,46%转向科尔的基督教民主党,他将于九月被迫退位,然后重新参加明年的大选,但他绝对没有机会了。他的口号很像共产党,为最穷苦的人谋福利,但中产阶级对于高税不满,企业家因为高税破产,工人大批失业,连老面包这个律师都有水深火热的感觉。上任时,施罗德的施政纲领说要解决四百万工人的失业问题,结果,失业人口反而增加到了五百万,所以,对不起,你代表的工人不会投你的票,连我这个移民也不投给你。老面包对瓦夫人说,容容想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我说算了吧,工什么作?在家里待着当傻瓜都比工作好,我养活她还不成问题。大家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呢,当众只是笑,心里窝着火呢,他以为我甘心当他的影子,错得离谱!等会儿出了这道门,我会拐弯抹角地找他出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