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婚纱店，在新加坡最有名，许多名人、演员都到这里定做婚纱，墙壁上满是名人穿婚纱的照片。容容试了几套，套套好看，最后选中了一套雪白长裙，露出薄薄秀气的肩膀，她已经有近四个月的身孕了，肚子有点隆起，但长裙一遮，照样蜂腰细颈。衣服对女人的确太重要了，不好看的女人有好衣服，能改善姿色；好看的女人有好衣服，能升级姿色。这些日子容容忙得憔悴了许多，但这身长裙一上身，立即变得容光焕发。在店里试衣的人，都围过来欣赏，好几个新娘也学容容，要租同样的婚服。杰克得意地欣赏着他的新娘，当即一拍信用卡，马上要买。天哪，这一身婚服要多少钱？打了八折还要八千新币，合四万人民币，仅仅在婚礼上闪亮一下，有必要买吗？我说，还是租吧，你们家都没地方放了。我刚刚说完，就见老林对我使眼色——昨晚我们商量后达成共识，对杰克的事一概不过问，容容嫁了，父母的话语权就结束了。容容当然是顺着丈夫的，她说，也好，买下来做纪念也好。趁着杰克到另一边与老板商量价格，我问容容，这事也不同你商量吗？容容奇怪地说，这有什么可商量的？太小的小事了，除非大事，比如买房、车、船。你想想，一个男人，独自生活了整整半个世纪，在家，他是十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弟妹全听他的指挥；成年后，他在全世界走南闯北，事业成功。就拿潜水来说，全世界只有三十个世界认可的潜水教练，他是其中之一。他的职业习惯就是教别人怎么生活，教别人回避风险，从来不同人商量。而我呢？我恰恰能伸能缩，我不在乎依了他会掉价。一件婚纱算什么，劳斯莱斯都买了，还在乎这钱？容容一番解释使我茅塞顿开，原来父母的权威在女儿的丈夫面前已经失效，女儿服从她的丈夫，父母也必须服从，形成了一个怪圈。劳斯莱斯，服从；保时捷，服从；婚纱，更得服从了，我们有什么资格说个“不”字呢？

婚纱要加急定做，一周后取，加急费用又高出十个百分点；他们的结婚照片也由这家婚纱店全部包罗，也是贵得吓人，做两本结婚相册要一万新币。杰克出手之豪爽，犹如他真的是个富翁。老林说，什么叫犹如？人家货真价实就是。我说，什么货真价实？他有什么财产？全部是透支，不过是敢造啦！

取婚纱那天，容容去试穿，老林居然陪着去了，他呀，嘴上说没兴趣，实际上对女儿的婚事非常在意，因为他要亲自挽着女儿的手走红地毯。晚上回来，我问他，怎么样？他撇撇嘴说，她怎么穿都美丽！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我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她把婚纱抬高了一个档次。

我想起容容与包尔茨的的第一次婚礼，婚服是我们在中国北京挑选的一件长旗袍，金丝绒，墨绿色，上面镶了许多金片，才三千多人民币，九十年代初的三千元，相当于现在的三万元，而且与这套白色婚纱相比，并不逊色，那年头，在德国教堂一露，照样也是艳惊四座。只不过，当年的包尔茨没这么大气魄，他舍不得花大钱给容容买婚服，所以是我给容容买的。两个男人，经济实力相距不远，花钱的姿态却大相径庭，当年在德国我鄙视包尔茨，现在我也不欣赏杰克，是不是真如容容所说，是我出问题，我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