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杰克出面,皮特就会好一阵子,但过不了多久,又会长吁短叹地风凉一阵,然后又进入“对阵—收敛—新一轮风波”的恶性循环。杰克说,这是典型的“岛国病”,地方太小,空间狭窄,有钱也不能释放压抑感:做多了会抱怨,做少了也会抱怨;别人超过自己会抱怨,别人不如自己也会抱怨;不给赚钱的机会要抱怨,给机会也要抱怨……新加坡人,包括台湾人、香港人都有如此通病。我说大陆也有许多人是这样,这不是“岛国病”,是“世界病”。
“病毒”被杰克小小地收拾过之后,立即见风转舵,本来扬言要上法院,今天却笑眯眯地带着老婆,驾车来到莱佛士酒店,我才有幸见识了这位“岛国病人”,偏偏是他打了全场最大的红包,两千新币。群星医疗连锁集团的白领,打红包一般五六百,护士则是一百两百,诊所的几位医生人均一千左右,没有人的份额超过“病毒”的,他这是要表示他的大度,表示他高姿态?看“病毒”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牛高马大,应当是心胸开阔之人,老婆娇小玲珑,也是随和的模样——谁也猜不到,这个男人的个性竟然那么扭曲。
菲腊来了。此公和杰克是生死之交,是新加坡非常有名的眼科专家,年薪最多将近两百万新币,杰克待他实在不薄。他是新加坡与西班牙混血儿,长相十分漂亮,加上手术高超,点名要他做手术的患者根本排不过来,所以“病毒”对他妒嫉得死去活来,即便他和菲腊是大学校友,也从不过话,从早到晚在同一屋檐下,却各自关在自己的诊室里,互不照面。
“病毒”见菲腊来了,立即一转头,与别人说话去了。只有在杰克面前,他才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容容治不了的人,杰克能,我对杰克真有几分佩服了。杰克有什么魔力,让这么多人怕他?员工怕他,医生怕他,崔希怕他,苏拉怕他,容容怕他,我怕他,老林呢,最最怕他,怕得要起来反抗。
杰克的员工都来助兴,还主动找事做,看得出,杰克的员工都很听话,因为他给员工的工资都不低,最少也有两三千,有的甚至五千、八千、一万,高层可达两万,这在新加坡不多见。在新加坡,一个劳动者月收入一千元的工资就可以养活一家四口,司机阿卜杜拉的月薪加上加班费、奖金,有两千多,养活了五个小孩和一个老婆。这些护士和市场部的小姐,她们的工资足可以养活五到十个小孩,如今她们哪个不是左一套右一套名牌套装?哪个没有三四个价值一千五百以上新币的名牌手袋?新加坡的小姐,拼着只吃白饭,也要省出钱来买好包、好衣服。杰克的员工不会,她们吃得好,穿得好,又背得好(手袋),杰克不允许他的员工一副寒碜相,他要求她们走在街上要有白天鹅的高贵。他的婚礼,便是这许许多多的高贵加在一起,与莱佛士酒店的贵气交相辉映,才散发出在中国少见的华贵风采。
在莱佛士,我认识了杰克所有的亲人,包括九个弟妹、九个配偶和一群小孩。杰克的弟妹个个都是大学毕业的,都是新加坡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医生、建筑师、中学教师、大学讲师、语言学校校长、银行总监、会计师、公司副总裁……清一色透着上等人特有的谦和,谦和得清高。
来宾们个个轻声细语,含蓄而礼貌,几乎没有什么热烈的气氛,与中国的婚礼区别很大。特别是那个菲腊,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浅笑,他居然是杰克的生死之交?他能当哥们儿吗?反倒是“病毒”显得格外热情,还特地过来和我握手,倒像是为人两肋插刀的侠士。后来我才听容容说,菲腊的优点是不热情,缺点是不热情,特点是特别不热情,但关键时刻可以豁命;皮特的优点是热情,缺点是热情,特点是特别热情,但关键时刻可以要你的命。
老林还是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