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一点半。孟西娟在医院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点事,要提前回去一会儿。有同事便开玩笑说,孟大夫你也有请假的时候啊。孟西娟只好摇头不语,心想自己多年培养的敬业形象,就这么被破坏掉了。
来到医院门前,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响了一声喇叭。
孟西娟定睛透过玻璃一看,正是孙健。
右侧的车门也轻轻打开,她赶忙上车。车子轻轻启动,向前驶去。
据上午孙健在电话里说,车是他借朋友的,两人一起活动,应该有个交通工具。本来孟西娟是打算骑自行车回家,但孙健说,总不成我也弄辆自行车,一起稀里哗啦地赶往你家吧?那得多大目标!孟西娟听后笑了,随即又觉得自己笑得不正常。眼下这是在跟另一个男人一起回自家捉奸,难道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吗?
车到离孟家不远处停下。
从侧前方看过去,恰好可以观察到进入小区的每个人。而他们躲在车里,除非有人过来凑近了看,否则谁也认不清他们的面目。何况以那两人的经验,应该也绝不会想到,这辆车里竟藏着他们的各自配偶。
看看时间,还早。以孙健的推断,中学十二点下班,那两人恐怕还要再玩点时间差,外加分头行动,那么最终全部赶到孟家的时间,该在十二点一刻至三十分之间。
孙健从后座上拎过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兜小笼包和两瓶水。“咱们就这么解决午饭吧。”
孟西娟忙道:“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饿。”
孙健淡淡地说:“饭总要吃嘛。”
孟西娟随即也觉得自己的借口没道理,而从孙健的话里,似乎还听出了一点“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的意思,让她更感到别扭。她甚至想,可别没把陆宽那边的事弄清楚,自己跟这个孙健反倒搞得不清不白。而且一定要有个原则,就是把眼前的事情了结掉之后,就跟他再不见面了。
想归想,手还是伸过去捏出个包子,放到嘴边慢慢咬起来。
孙健也陪她一起吃,两人这姿态倒挺休闲。但脸上的表情却又很平静,皆一言不发,不错眼珠地盯着前面。
不停有车辆在耳边掠过,以及天真烂漫、戴着红领巾的孩子,随时蹦跳在眼前,又无忧无虑地消失。
偶尔还有黄叶从头顶飘下,拂过车玻璃,落在车前盖上。
路旁一家音像店里正放着一首粤语歌《分飞燕》,歌声既苍凉悲婉又颇富劲道底蕴,孟西娟知道那个女歌手的名字叫徐小凤,早年读书时挺喜欢她的中音……
倏然间,孟西娟心头掠过一丝悲凉,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日子都怎么过的?怎么竟沦落到这等地步了?
耳边兀自响着那半文不白的粤语歌词:“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仍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匆匆怎诉情无限,又怕情心一朝淡,有浪爱海翻,空嗟往事成梦幻……”
包子吃完,水也慢慢喝完,远处还是没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孟西娟忽然又想到,自己是否真的希望他们出现呢?如果一切都被证明是假的,那个打电话的人完全是在造谣诬陷,甚至恶作剧,才该是最理想的结果吧。不过,哦,恶作剧,如果真是那样,可就是自己出丑的问题了。这么一想,孟西娟不由得陷入了另一种更深层的恐慌:难道那人竟不是在跟陆宽过不去,反倒是自己的冤家对头?也不是不可能啊。但我会得罪过什么人呢?她开始冥想……
“已经十二点四十了。”耳边孙健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早就进去了,二是不会来了。”
“那,那怎么办?”孟西娟傻傻地说。
“你回家看看吧。”孙健道。
“哦,那你在后面跟着我吧。但不要,一起进门。”孟西娟说得很为难。
孙健点头说声好,两人先后下车,相距不远,以孙健不致被甩掉为标准,向孟家走去。
孟西娟慢慢上楼。
楼道里空无一人,高跟鞋磕在台阶上,听来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