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该走的全走了,只剩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宋宜冰,和背着手站在门口的谢斯南。
谢斯南看了宋宜冰一眼,淡淡说道:“人都走了,别装了。”
宋宜冰放下被子,战战兢兢的神色从脸上退去,露出了笑容:“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斯南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都看不出,白和你生活了十几年。”顿一顿,道,“我父……谢仲城说,明天你就搬去谢家。”
“施舍吗?呵呵,”宋宜冰撇撇嘴,“长着张人见人爱的脸,就是占便宜啊。”像是得意,又像是自嘲。
谢斯南问:“你给了那司机多少钱?”
“你之前给我的,所有。”
“真是下了血本。”
“你开始讨厌我了,哥哥。”最后那声称呼,加了重音。
谢斯南看着她:“宜冰,好自为之,别再动谢小北。”
“你心疼她?也对,她是你亲妹妹嘛,怎么都好过我这个半路捡来的。”
谢斯南头疼:“宜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成熟?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机。”
“谢斯南,”宋宜冰定定望着他,“你的行为,就符合这个年纪的幼稚了吗?要不是你有意无意给谢小北的老师放风,谢仲城能知道我是谁?我给谢小北的那张纸条,现在不是在你口袋里藏着?要说害人,你可是帮凶!”
谢斯南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我再说一遍,别动谢小北。”
宋宜冰笑笑:“我也提醒你,别忘记我们之前说好的,别忘记我们受的所有苦,都是谢家造成的。”
谢斯南看着她:“我记着的,尽管我也姓谢。”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当初事情的发展,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那个寒冷的冬夜,宋宜冰的父亲抱着谢斯南,掩人耳目地来到一家破旧的小店门口,将那个小小的男婴放在了店门口。
第二天早上,他又去附近的孤儿院里领养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婴儿带回家。
这个婴儿,从此就成了谢斯南。
宋父喝醉酒的时候,经常爆发出莫名的笑声,他说:“宜冰啊,你等着看,终有一天,谢家会上演一场好戏。”
他很期待谢仲城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他到死也没有等到这一天。而当年因他留下了巨大阴影的两个孩子,此刻在医院的病房里,怀揣戒备地看着对方。
宋宜冰心道:“我们是一伙的,就像当初承诺过的一样,只有我们两个。”
谢斯南帮宋宜冰放低了床头的高度:“早点睡吧,我先走了。”
“哥哥再见。”宋宜冰微微一笑,眉眼灵动,一如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可爱。
出了病房,谢斯南深深吸了口去,再缓缓吐出来。
走回谢家的路上,他突然有点担心,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宋宜冰,他最是了解。她恨谢家,因为谢家才造成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不幸,那么恨那么恨。如果她真要对谢小北做什么的话,那个傻乎乎的家伙,会怎么样?
鬼使神差地,在路过药店的时候,他进去买了擦伤的药膏。
算起来,谢小北对自己,真是很好的。
谢斯南回到家,经过谢小北房间的时候,见里面微微还亮着灯,他一转门把,果然没有上锁。
谢小北已经睡着,头发软软地散在枕头上,抱着被子遮了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还是红肿的。
血缘的纽带,真的如同吸铁石一般,谢斯南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又骤然停住了。
他要做什么?他该做什么?
末了,他只是将药膏放在她的床头柜上,眼角扫到柜子上的粉色水晶猪,不经意,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这是他来到谢家之后,第一个从真正意义上不带任何犹疑就全盘接受他的人。妹妹,亲妹妹,和宋宜冰不一样的,不会提防、不会恐惧、不会做坏事,柔软得像是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谢斯南突然有些羡慕谢亭西,从小到大,有这么个小跟屁虫在身边,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嗯,不错。
他帮谢小北关了床头灯,轻手轻脚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