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瞬间挣脱跑道,机头向上提起,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小。
当机身趋向平稳的时候,傅青铜从随身小包里拿出最新一期《读书》杂志翻看,无意中发现漂亮女人也拿着一本同样的杂志,但此时她只是将它放在手上,头却稍稍转向舷窗一侧,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大为讶异,胃口再次被吊起,开始揣测起这个女人的身份。
说实在的,在当今这个崇尚文化快餐、追逐流行产品的社会,除了有研究需要的专家学者外,有兴趣、有耐心并且看得了这本杂志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喜欢它的原因,就在于其既有严肃刻板的学究气,又有顺应潮流、符合社会发展节奏的元素,发表的文章包罗万象,哲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文学、电影及音乐欣赏,甚至考古、训诂、怀旧、纪念、杂议等等,无所不包。谈论的话题有厚重的,也有轻松的;有迎合时政的,也有质疑某项政策和针砭时弊的。有的文章道理深奥,但能尽量摆脱学院派的论文风格,具有一定的可读性。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不能算是通俗易懂的读物。
可眼下这个时髦漂亮的旅伴,居然也是其读者!她是某个大学的教师或学术界的一员?
不像!他坚决地否定。
一个爱好研究问题的政府官员?编辑或记者?抑或是类似圈子里的人士?
不像,不像。
他对她的第一感觉,始终离不开富家子女、海外侨胞、外企高级白领这些概念。
他的判断神经第一次出现短路。以貌取人似乎不怎么灵了。实际上若不是那本书的影响,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惑,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似的。
傅青铜不禁无奈地讪笑了一下。
漂亮旅伴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像个高傲的公主,沉浸在自己的自由王国里,身旁有没有人存在,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算了,不要再心猿意马,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吧。
傅青铜收回自己有点飘忽的眼神,又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打开手中的这本杂志,浏览一下目录,选定了第117页的一篇题为《法治与公法》的文章。刚一开篇,里头的一段话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大体来说,法治可以分为私法意义上的和公法意义上的。私法意义上的法治相对说来要容易些。因为大凡有权威与秩序的地方,无论依习惯法,还是依国家法,私人之间的纠纷“一断以律”乃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皆是不难做到的。倘若断案的公权者挟私偏袒,便提出了一个公法问题。公法意义上的法治的确难办些。归属公法的法律直接关涉的乃是政府与人民的关系、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在公法领域讲求法治,自然有两种不同的讲法。一种是着重讲政府要依法办事,老百姓要服从法律,以吏为师……另一种着重讲公权者要服从法律,居于法律之下而不是法律之上……简言之,前一种法治重在治民,后一种法治重在治官。所谓“难办些”的法治,正是这后一种……问题在于,人类生活的最大公害恰恰出自公共权力的专横和腐败,公共权力的专横和腐败又出自公共权力不受约束或约束不力,而人类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比法治更好的防治公共权力专横与腐败的办法来……
读完这段话,傅青铜感慨了起来。这段话虽然有点枯燥,却言之有理,客观地反映出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所面临的法治建设方面的挑战。
联想到此次来江岛的特殊使命,不知道文章所诠释的,与江岛的问题是否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