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和几个同学把美丽脑壳送到了厂医院门诊部。白地主的父亲白大夫亲自为美丽脑壳处理了伤口,然后又照了X光片,以及一些必要的常规检查,美丽脑壳头不晕眼不花,思路也很正常,看来问题不大。但白地主的父亲从一把手嘴里知道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肇事者之一后,就又一改先前的态度,执意将本来准备回家的美丽脑壳强行留了下来,并将其送进了急诊室的观察病房,让跟随而来的同学去通知他的父母。
在周老师的办公室,姚西瓜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招惹倪北京,是他自己不小心绊倒后,又先出手打人,要不是向大地和白严凯及时劝阻,说不定他早就被倪北京打昏死毬喽。
被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的周老师显然不相信姚西瓜的胡乱狡辩,他痛心疾首地说:“事情的真相早晚会调查清楚的。现在倪北京正在医院抢救,伤势如何还不清楚。这是一起非常、非常严重的事件!向大地啊,白严凯啊,我简直不明白,你们怎么就下得了手哟!难道你们就没有想想后果?难道你们就连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吗?背后下黑手,你们算什么好汉?简直就是懦夫、胆小鬼,是、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是鸡鸣狗盗之徒,是下三滥……你看你们一个个,哪还有点学生样?我真替你们的父母害臊,我、我替他们难过,替他们痛心啊!”
气急败坏的周老师骂累了,也骂得语无伦次了。这时他才发现,刚才还有点儿人样儿的姚西瓜这会儿竟然完全变形了,两只眼睛肿得就剩下两条乌紫青黑的细缝,四面八方的包块儿从姚西瓜的脑袋上纷纷凸起,活脱脱地成了一个怪物。周老师情不自禁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无奈、痛心、失望、忧虑深深地交织、镶嵌在一起。从内心来讲,周老师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姚西华,甚至是很不喜欢。自从他接手这个班级以来,姚西瓜的斑斑劣迹可谓罄竹难书。他总觉得这个顽劣不羁的孩子身上缺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前些年他曾经去姚家做过几次家访,但每次换来的结果都是姚西华被他那暴戾的工人父亲一顿暴揍。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姚西华的家了。作为一名小小的人民教师,尽管他承受了太多的困惑和压力,尽管他经历过许多的委屈和痛楚,尽管他始终坚信自己是在为国家尽心尽责培养和教育未来的花朵,尽管他曾经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豪情,但无情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戏弄和摧毁着他自以为应该是崇高的理想和无瑕的品格。而他内心积淀的困惑却如同烧水壶内结成的水垢,有增无减。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道德文明和经久不衰、底蕴厚重的文化传承为什么就成了腐朽没落的糟粕,而被一统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了呢?难道这就是我们繁衍的后代?难道这就是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希望?难道这就是我周庆和教育出来的学生……想着想着,周庆和的眼里就有了一汪湿湿的泪迹和酸涩的失望。
刚才还满腔义愤的周老师突然变得垂头丧气了,这让向大地、白严凯和姚西华着实忐忑不安了。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啦、好啦,你们都先回去吧,”周老师低着脑袋冲三人摆摆手,像是在轰赶几只讨厌的苍蝇,“回去等候学校的处理吧。另外,姚西华你也去厂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去吧、去吧!”
三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周老师的办公室,刚一出学校的大门,就见一把手一路小跑地冲他们而来。一把手说,美丽脑壳被白地主的爹留在医院继续观察,还让人去叫美丽脑壳的父母,看来问题比较严重了。要是美丽脑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回的祸事可就真正地闹大了。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向大地和白地主究竟是谁先用椅子砸的美丽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