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王芬那厮谋划暗杀天子,再造乾坤,亲自跑到谯郡来拉我入伙,被我一口回绝:未为人父,热血男儿,尚有可能;既为人父,舐犊情深,断无可能!我今后行事,必要先考虑妻儿之安危。
无情未必真豪杰,大丈夫孰能无情?妻儿老小、天伦之乐、双妻双子、其乐融融,我快要沉醉其间难以自拔了,像一个毫无雄心大志的儿子、丈夫、父亲!甚至感到如此无所作为的一生也会是无比幸福的一生!
又是一年过去,最终将我从老家的安乐窝里逼出来的还是来自于自己家族的力量—谁让我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呢:中平五年(公元188年),朝廷设置西园八校尉,我因家世原因和个人表现,被任命为八校尉之典军校尉。
天下已经乱套,唯恐不能更加彻底。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天子驾崩,皇子刘辩即位,何太后临朝,其兄大将军何进掌控朝政。
何进的死对头,也是我的苦主—我当庭棒杀其亲叔叔而得罪过的禁军统领蹇硕。
为另立新主,在天子将死之际,蹇硕曾密谋行刺何进,后者命大,侥幸逃脱。待到天子驾崩,何太后所生之皇子刘辩即位,何进执掌朝廷大权,派袁绍入宫去抓蹇硕。蹇硕慌乱之中逃进御花园,被中常侍郭胜刺死在一片花丛之中,他统领多年的禁军,全部归顺。
听到蹇硕的死讯,我暗自长出一口气,何进无意中帮我去除了一块多年的心病!所以,我很想帮他。
可这个何进脑子进水,听从袁绍之计,意欲引外兵进来尽诛宦官。我曾苦口婆心劝过他:“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想治罪,当除元凶,交付狱吏去办足矣,何必把外兵召进来?全都杀了,就闹大了,不好收拾,并且过程之中极易生变。”
不料这厮好言相劝听不进,竟然嘲笑我说:“孟德,你这是私心作祟吧?”—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是宦官的孙子,站在宦官的立场上,不想他将宦官杀个精光!
拿我家世取笑我者,不得好死!
当时,我黯然退下,心中默念道:“乱天下者,必何进也。”
即便如此,在其不知是计赴死之时,我还再度劝他说:“先召十常侍入,然后可入。”我还与袁绍各选五百精兵,命袁绍之弟袁术统领,我与袁绍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宫门前。我们受阻于宫门之外,看何进昂首挺胸而入,被砍为两段而归……
真的是:人之将死,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乎,袁绍乘机尽杀宦官两千余人,宫中大乱。
乱世必有贼人出,其时,有“西凉狼王”之称的西凉刺史董卓率兵挺进洛阳,废黜少帝刘辩,立刘协为帝,他自称太师,掌管朝政。
某夜,司徒王允假托庆寿,设宴后堂,众官皆至。酒过数巡,王允掩面而泣,众官问其故,王允慷慨陈词董卓欺主弄权,社稷江山旦夕难保,于是众官哭成一片。我于座中,眼瞅这帮没出息的东西,抚掌哈哈大笑道:“满朝文武,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贼不成?”
王允怒目圆睁,反诘我道:“曹操,你家世代为官,食我大汉俸禄。今国有大难,你不思报国,反来嘲笑我等忠臣?到底是何居心?”
我起身道:“我不笑别的,只笑诸位哭哭啼啼,束手无策,竟无一计诛杀董贼!操虽不才,愿单枪匹马直奔相府,取董贼狗头,悬挂于洛阳城头,以谢天下!”
王允质疑道:“越骑校尉伍孚,刺贼不成,反遭活剐,惨死于贼手。你只身前往,势单力孤,岂不白白送死?”
我道:“越骑校尉,匹夫之勇,不知用计。曹操非伍孚,我自有妙计。”
王允离席而立,做恭敬状:“孟德有何妙计?”
我道:“最近以来,操屈身以事董贼,表面上恭顺,实欲寻机杀之。董贼对我颇为信任,我因此可以接近他。现在就看司徒大人愿不愿意帮忙了?”
“诛杀国贼,我什么样的忙都愿意帮!快快请讲!”
“我早就听说司徒大人有宝刀一口,望能借我一用,操以献宝刀之名入相府,乘机杀之,鱼死网破,虽死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