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璃聚起全身的神力,缓缓举起了冰冷的长剑,乌云盖顶飞沙走石,惊天巨雷震耳欲聋,闪电卷起了天河内的巨浪,天地都随之颤抖,万丈光芒如利箭般倾泻而出,刺伤众神眼眸,善见城内惨叫连连哀声震天。
片刻后,狂风骤雨停了。
一道白影从空中重重跌下,黑影风驰电掣地追了上去,剑锋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皮肉……
帝释天单手握住继续前进的剑锋,跌坐在万年藤下,溢着血痕的唇角依然噙着浅淡的笑意。轩辕剑悲鸣般颤动着,冰冷的剑身上有温热的血液在流淌,一滴一滴,如岩浆般浇灌着胸口,如此伤又如此痛,还夹杂着各种不明的躁动。
蚩璃才有意识时,便已识得这人的温暖强大的气息,九百年来,蚩璃心中,三十三天须弥山善见城内的主人——帝释天,一直都是永不可能被超越的存在。万年藤,百年开花百年结果,善见城内无数个白昼黑夜,帝释天让蚩璃懂得了世间的一切,教会他善恶亲恩,也让他明白了仇恨。
轩辕神剑嗡嗡作响,如泣如诉。
阳光下,帝释天握着嵌入皮肉的利刃,抬眸望向蚩璃,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额间金光闪闪的花钿一点点地暗淡下来:“璃儿……”
蚩璃的胸口有点疼,握剑的手却没有半点犹豫,双脚却如生根般,硬声道:“为何要杀我父神,灭我全族?”
——为何将我捡回来,养育在这虚伪的爱与妄里?
——为何真心换来的只是隐藏在真相的仇怨?
——为何将我看得与世人一样,需要你的怜悯慈悲?
帝释天嘴角的笑容有些飘忽:“傻孩子,帝释天是忉利天之主,掌管天下善恶之事,三界苍生都是帝释天不可推卸的责任。”
蚩璃双眸瞋目切齿:“所以你觉得,迦楼罗一族便该活,我父神,我族黑龙,便该死吗!”
——所以你不觉得你有错,你依旧是慈悲与善爱的帝释天。
——所以你觉得,我在不知情的境地中,便该生受你的恩惠,你的施舍,你的怜悯。
——帝释天,你是如此的可恨,将我扔在这般可怜又可叹的境地,让我在绝望与选择中懂得曾经的痴妄不过只是痴妄。
帝释天没有躲开仇恨的目光,慢慢放下了握住剑身的手,轻声道:“业障业报,黑龙族,‘贪、嗔、痴’与杀心都太重,有此劫难也是在所难免。”
蚩璃慢慢的闭上眼眸,再次睁开时,已无半分痕迹。胸口的那些痛、伤与不忍,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冲刷得了无痕迹……
金光闪过,轩辕剑拔出了皮肉,温热的血飞溅而起,蚩璃再次手起剑落,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将剑身刺入了帝释天的胸口……
春意盎然风吹花落,满是阳光的午后,帝释天手持一道金光立在万年藤下,笑着对蚩璃说:“遇神杀神,遇佛斩佛的上古神剑——轩辕,给璃儿做兵器可好?”
善馨告诉蚩璃,为得这把神兵,帝释天孤身在岩浆内与守护神剑的上古神兽缠斗三日之久,因不忍伤其性命,自己遍体鳞伤……
记忆里,他一直都那么好,那么好,对世上所有的生灵宽容豁达,爱惜有加。为何要如此残忍,毫不留情地杀掉父神与所有族龙?为何要插手迦楼罗与族龙之争?为何……为何做下这一切却不懂赶尽杀绝的道理,将蚩璃捡回来细心呵护,养育在帝释天的慈爱怜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