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发财了。”根把嘴贴在那汉子的耳根上说:“一大早我从原下上来,看见路上掉了一包东西,一摸是包棉花。想必是从鬼子的车上掉下来的。老哥离家远,实在没法弄回去,看是不是先弄到老弟家藏起来,日后咱二一添作五分了……”
没待根说完,那汉子眼里早放出亮光,“东西现在哪里?”根说:“我给藏了。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等到黑时弄回来……”
“走,先回屋歇歇。”那汉子拾起根的货郎担就走。当夜,根领着汉子把那棉花驮了回来,到这时那汉子才对根显出十万盛情来。根笑说:“我还不知道老弟大名哩。”那汉子说:“光忙哩,忘告给老哥了,我叫柳大方。”夜里都高兴,都睡不着觉,两人便谝开了。根有意说原下如何方便富达。柳大方算计那包棉花,老说这半原上最缺的就是棉花,你看炕上的被子都硬成毡片了,你看娃们身上的棉袄都成死片片了,分明是想让根多分些棉花给他。根却只字不提“分赃”之事。
第二天起来,柳大方把根请到炕头上吃饭。吃饭时柳家那闺女出出进进,显然知道了昨夜的事情,脸上也露出像爹像娘的喜欢样。说说笑笑吃着饭,咋就成了一家人样,待那闺女过来收拾碗筷时,根用手把嘴一抹,随口问:“闺女几岁了?”柳闺女也就随口说:“十七了。”根又问:“叫啥哩?”柳闺女说:“叫酸枣。”根转过头问柳大方:“咋给闺女起这名?”柳大方说:“生她时,正好崖顶上有个酸枣落在我脖子里,就叫上了。”根说:“有意思,好听。给闺女从原下找个家吧。”柳大方说:“中嘛,这事得靠老哥哩,原下老美……”柳酸枣听爹与老伯说起了她的婚事,辫子一甩跑出去了。根说:“我有个近门侄子二十来岁,长得英俊排气,我看他们是天生的一对。要是老弟愿意的话,老哥我两头跑跑,挣双鞋穿。”说完,自自然然地笑了。
分手时,根随手把货郎担上的头花,取一个塞在柳大方手里说:“小娃家嘛。”又说,“再上原时,我把原下的音信带来。”二十多天后,根上了水洼,柳大方说:“好老哥,你咋一去不来哩,娃她妈天天打发我在村口望哩。”根说:“那头定不下,我哪敢见你老弟哩。我那侄死要面子,说原下的姑娘有多少,我为啥要在半原上找个媳妇?给老丈人磕回头,把人的腿都能跑细了。”柳大方问:“最后呢?”根说:“总算把他说通了。”柳大方才长出了口气,说:“往下该咋办哩?”根说:“不急不急,事情还得闺女定,拣个好天气我把娃引来,让闺女看看。我说得再好,闺女看不上,还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