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平上完第三职业的课,回到家里。周末了,老婆带着女儿过来了。
女儿在她的小床上刚睡下,见他走进来,起身甜甜地叫了声“爸爸”,又躺下了。左思平应了一声,幸福又满足。
关了灯,老婆又从背后抱住了他,手在他身上轻轻揉捏,慢慢地向下。她发出信号了。
左思平苦恼地闭了闭眼睛,愧疚和厌烦同时袭来,不由地在黑暗中握了握拳头。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扒开老婆的手,翻过身来,面对着她,低低地说:“我们离婚吧!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老婆“呼”地一下坐起来,“啪”地一声扯亮了灯,抄起桌上女儿做手工的剪刀就扎。左思平反应过来时,已看见血从老婆的左胳膊上殷殷流出,白的胳膊红的血,格外醒目,刺心。幸亏是孩子的手工剪刀,那头是平的,看似只划破了一道不长也不短的口子。那女人面无人色,却是哼也不哼一声,只拿发狠的眼睛看着他。
“要不要去医院?你这是干吗呢?”左思平颓然靠在床头柜上,只觉得闹心和疲倦。她开始换新花样了,以前不过是互相打,现在竟然开始自残了,她是豁出去了,恨一个人,不惜伤害自己来报复。
“我—不—会—放—过—你!”老婆一字一顿地说。
“这么折磨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开心?”左思平皱着眉头看她,索性打算把话往明里说,让她死心也好。
“我是开心。要死大家一块死,死一处好,还是一家人呢。哈哈。”老婆咬牙切齿地迸出几句话,随即一声冷笑,阴森森地。
“你个疯女人!”左思平忽然就感到毛骨悚然,内心一阵阵发凉,悄悄地又握了握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眼里闪过深深的恐惧和绝望,蓦地就想到了《简·爱》里楼上的那个疯女人。面前的这个,也快了,差不远了。
老婆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十年来被冷落的屈辱一瞬间聚集,旧恨新伤一齐袭来,终于彻底爆发,放下剪刀,一掀被子跳下床,拖鞋也不穿,直接奔到写字台前,搂起一抱书,一本本向左思平砸过来,嘴里“呀呀”作声。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已经在那个疯与不疯的临界点上了。
“大半夜的,你就发疯吧你,你个死女人,呀……”左躲右闪的左思平终于被一本精装大块头的书脊正中脑门,他愣神的工夫,又被一本飞过来的小块头的书狠狠击中了肩膀。
再也受不了了。左思平“腾”地一下站起来,扑过去,揪了老婆的头发,两人扭打成一团。
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倒好了,爱恨屈辱,一切都能解脱了。绝望中的老婆又一把抓了手工剪刀,死命向左思平扎过来,嘴里狠毒地叫:“你死吧!你死去吧!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
左思平一闪身子,这时却看见了女儿,屋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睡在客厅里的女儿。
女儿呆呆地看了他们几秒钟,又习惯性地跑到阳台上,爬上那截小阶梯,很快就打开了阳台的窗子,尖着嗓子喊:“你们再打,你们再打我就跳楼!”
夫妻间的战争戛然而止。
“柔柔,下来,我们不打了。”左思平慌了。
“宝贝儿,快下来吧,爸爸妈妈不打了。”老婆向女儿伸着胳膊,声嘶力竭地叫。
“你们不许再打了!你们不许提离婚!你们要是离婚,我就从十楼跳下去。”九岁的柔柔再一次恐吓父母,为了那个看似完整其实已不完整的家,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