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把艺术家看成是天生的,我从来不懂得也不可能去追问一个艺术家的老师或者师傅是谁。在我看来,那种追问不仅是对艺术家的不敬,也是对艺术的一种怀疑。我可能怀疑一切,但我绝不允许自己去怀疑艺术。一个人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件高贵的事物。”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我眼里瞬间充满了艺术……我的思维开始飘移。
“要不要来点饮料?想喝什么?不过我这儿只有白开水,如果你想喝别的,我可以去买。”振一可能看到了我恍惚的表情,轻声问了一句。
“有酒吗?红酒。”我收回了所有被根雕吸引的思绪。
“酒?你想喝酒?”振一有点吃惊地望着我。
“干吗这么看着我?我不是酒鬼,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浪漫的屋子要是没有一点酒的味道,是一种遗憾。”我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根雕,我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图谋不轨,莫不是潜意识里想占有那具根雕?我承认自己被那“复活的生命”强烈吸引了。
“不是,你让我又一次感到震惊,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如此直率地向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要酒。”振一在撒谎。
十分钟后,当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的时候,他就承认他撒谎了。但这不是谎言的谎言反而使我们之间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他告诉我,我的一切举动和谈吐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他对我的一切要求都不感到奇怪。在他打错电话之后,他就知道他和电话那头的那个女孩之间有种神秘的东西,也许是气息也许是味道,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他不知道相见的日期,但他知道会相见,那天他就买了一瓶慕萨莱思 ,他从不喝酒,那是他第一次买酒。他好想和另一个人一起品酒,那个人最好是米诺,如果不见到米诺,那瓶酒就永远都不开封。他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觉。他看了,那瓶慕萨莱思的生产日期竟是他打电话给米诺的那一天。许多的日子如同尘土般飞扬而去,有那么一段日子如雪花飘飞的冬天,雪落下,化了;还有那么一段日子却始终如一地深嵌心头。世间有各种奇遇。声音的奇遇却像一个梦中神话。
在灯光善意的挑逗下,有股温暖和柔润的信息借助温和的酒精在我体内缓缓升腾。
“振一,你让我感动,你把一块枯死的胡杨树的根复活了。”我说着把那根雕还给了振一。
“你懂根雕?”
“我不懂,我只是感觉万物有灵,这根雕,确切讲,这棵枯树很幸运。”
振一牵着我的手,说:“这里还有。”
我被他牵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好多根雕,我注视着那些性欲冲动,造型不同的根雕,几乎全是女人。那些女人都是孤独的,有的伏在温软床上,撅起肥硕的臀部,两股间形成优美而充满渴望的弧度,被身体压住的乳房仿佛要从窒息中逃窜出来;有的刚出浴,披着浴巾背朝我们,股沟若隐若现,挑逗着我们的视觉;有的全裸地仰卧着,一手托住乳房,一手半掩着私部,肆无忌惮地注视着我们。还有男人,一个个充满激情望着注视他们的女人们,勃起的阳具,又粗又大,有的直挺挺,有的带点弯曲往上翘……
有一个特别大的根雕让我感到震惊,那简直就是天然的杰作:一对男女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男人的手臂都环抱着对方的腰间,女人的一只手伸展开朝向天空,似乎在接着什么,他们在相互凝视相互缠绕又相互想要推开……
“这叫‘圣浴’。”振一好像知道我在注望什么,他像一个解说员,告诉了我作品的名称。
我忽然感到羞涩,感到兴奋,感到激动,猛然抬起头,发现振一正盯着我看。他看得很坦然。
“别看了,你看得好认真,你不会是生殖崇拜吧。”
“崇拜?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生殖器,值不值得我崇拜。”我无所谓地说,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那种羞涩和难堪。
我怎么会对艺术品感到难堪?这足以说明我没有脱俗,我太恶俗了。我在心里嘀咕着责怪自己。
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喝完酒杯里剩下的那些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