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怎么老闪？”我问。

“啊，老毛病了。”秦雪懒洋洋地朝天花板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挂着8枚灯炮的欧式仿古吊灯。

“电路问题？”

“好像不是，物业的人查过好几次，还把供电公司也找来了，就是查不出原因。”

“除了灯老闪，还有其他问题吗？”

“其他问题？”秦雪又抿了口咖啡，“你听，唱机的声音是不是也不太一样？”

受提示，我注意到，音乐声果然有气无力，让排箫天生的抑郁感一下子翻了几个倍。听着这样的声音，人也似乎变得有气无力，甚至连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也一律呈现出有气无力的状态。

“嗯，好像有些古怪。”

“有兴趣，可以去玄关看电表，保证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怪事。”虽然在描述某种不可思议的情况，秦雪的语气却出奇平淡。

我走到玄关，发现电表的数字盘发了疯似的，在飞快转动，几秒钟就走掉了上千度电。

“怎么会这样，那一个月要用多少电啊？”我回到沙发这里，问秦雪。

“天晓得。”秦雪无奈地撇了撇嘴，“因为查不出原因，电力公司觉得理亏，所以只好对小区电费实行包月制，一个月每家只象征性付个三十元，就算完事。电表基本是摆设。”

“整个小区都这样？”我还是不太相信。

秦雪转了个身，潜水一样，把脸埋进了沙发坐垫里。

她的背影圆润而松懈，时间已经把当年的青涩塑成了今天的熟透，虽然动人依然，却有终要凋谢的暗示在里面。我想起一条最近流传的八卦消息：秦雪的经纪公司正打算让她转型，走性感路线。

“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

“解决得了，早解决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总是电力局，之外，还能是什么？”

“但电力局的人说，已经把电路测了好几遍，电路肯定没有问题。” 秦雪蛇一样地扭了扭身子，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把背影重新藏到了身体后面。

“官僚机构嘛，能推脱就推脱的，想过别的办法吗？”

“这里的业主也都算神通广大，该用的劲都用过了，就是没辙。”

“把房子卖了，” 我半开玩笑地提议，“不是说房子已经翻了几个倍，乘机出货挺划算的。”

“这事你也信？人人都说这儿的房子值钱，真正愿意接盘的人却压根没有。出得起价的人，大多有渠道，知道这里的电力供应有问题。不知道这情况的人，又不可能买得起。”秦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管这么多，搬出去再说。”

“能搬到哪里去？总不能搬到比这不如的地方去，虽然电力供应有问题，房子其他方面都还不错。人都一样，比现在好，都没意见，要差一点，就怎么也接受不了。经纪公司跟我分析了，要搬到更差的房子去，难免有人议论，会认为我走下坡路了。这样的消息传多了，最后一定会变成真的。”

秦雪的声音听上去像耳边的音乐一样有气无力，不过神情还算平静，完全看不出她自己对此事的态度。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拿起茶几上凉了一大半的茶，喝了一大口。

“对了，为什么不请保姆？至少房子里，能有个陪你说话的人。”我想出了新的话题。

“请过，但待不了几天，就要走，加多少薪水都不肯留下。”

“因为电的关系？”

“可能。”秦雪也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父母呢？”

“我怎么忍心他们跟我一起住。”秦雪脸上终于有了些忧伤的感觉，“你也知道，我过得乱七八糟的，要让他们看到，肯定难过死的。人嘛只有骗来骗去，才能大家都高兴。不常见面，还能互相牵挂，要天天一起，烦都把对方烦死了。现在这样最好，我买了房子给他们，有时逢年过节也会回老家看看，平时电话没少打，他们也觉得我挺孝顺。我已经认命了，知道以后会跟他们越来越远。也只有越远，才会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