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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散之地 10(4)

消散之地 作者:孙健敏


在阿戈斯蒂娜的建议下,唐妙决定改变以往一根筋的猎艳模式,准备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年轻女孩身上。

但具体操作时,他却有些为难了。他发现自己在情场上虽战果颇丰,但对年轻女孩的了解却像白纸一样贫乏。这时他恰到好处地遇见了一个叫洛克菲勒的美国人。

美国人是唐妙在“星期二茶话会”上认识的。

“星期二茶话会”是唐妙在巴黎的另一项秘密生活。这是象征派老前辈马拉美在寓所里提点后辈的一个定期聚会,所有认为自己跟象征派有点关系或者想跟象征派有点关系的年轻人,都会在每星期二想尽一切办法参加聚会。

一天,一个叫瓦莱里的诗人把美国人带到了聚会上。

此前,瓦莱里并不认识洛克菲勒。来参加聚会的路上,他听见有人在一个劲地叫自己名字,出于礼貌,便跟这个小胖子搭讪了几句。因为看到小胖子对自己很崇拜的样子,还跟他探讨了象征派之类的事情,瓦莱里以为他是某个自己忘了名字的圈中熟人,便在他肉麻的吹捧之下,不知不觉把他带到了茶话会上。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小胖子并非诗人,只是美国著名的洛克菲勒家族的远亲,靠着股票红利和银行定息在巴黎游手好闲。但因为他总是副牛仔打扮,说话时还老带粗口,大家便觉得跟那些矫揉造作的本地布尔乔亚比,他很有点格调,便容忍他继续出现在聚会上。

跟洛克菲勒接触过几次后,唐妙也满心满意地喜欢上了这个粗俗的美国人。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够直接,不像他认识的那些文化人喜欢忸怩作态,明明想跟人家姑娘起腻,却要口口声声说着爱情、艺术、文学什么的,洛克菲勒碰到这类事情时,表述起来都比较简单粗暴:“我操,老子就想抓着那娘们的丰乳肥臀,狠狠地干它一炮,哦嗬!”

就因为这句被颠来倒去反复唠叨的话,唐妙一下子把洛克菲勒当成了妙人儿,后来又跟他一起去了几次妓院,发现他果然让这种事情变得简单明了毫无障碍。因此,之后如果心里有某个粗俗的愿望想找人商量,唐妙便会毫不犹豫地去找洛克菲勒。唐妙甚至认为,自己所有那些文质彬彬的朋友之所以都喜欢小胖子,这肯定是一个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重要理由。

唐妙告诉洛克菲勒自己要找年轻女孩体验生活,这位牛仔马上给他介绍了一个叫艾曼妞的流莺。女孩自己告诉唐妙,她已经16岁,不过根据她的外貌,唐妙认为她大概快20岁了。

但洛克菲勒向唐妙保证,经过严密的调查,这个没有娼妓证的女孩只有14岁。表述此事时,洛克菲勒的语气有些夸张,但以往经验表明,小胖子有着多得用不完的时间和精力,常为了求证某个毫无用处的小细节,费尽心机,百折不挠。此事应该千真万确。

艾曼妞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让唐妙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对人的摧残同样是以时间为代价的,它在一些人身上走得慢些,而在另一些人身上却走得飞快。

不过,在第一次和艾曼妞肌肤相亲时,唐妙确确实实从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里都感受到了那属于青春的物理特性。他恍然大悟,那些他所熟悉的松弛、肥硕、毛孔粗大的身体,也曾经如此光滑、饱满、充满弹性。

这些面目皆非的身体突然在时间之河上被联系了起来,唐妙脆弱的神经再一次被无名的悲伤刺痛。他看到时间的魔手无所不在,连那些天生尤物都无法逃脱愚弄,今天的诱人之处恰恰是明天的嫌恶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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