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剑客目光一震,脸色顿时变了,他胸腔里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倒退一步,缓缓摇着头,惊骇而微妙的神色萦绕在眉间,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驱使巫马家族耗费巨资设下如此复杂庞大的机关,难道他的仇恨就这样深么?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才甘心么?这一刻,他忽而想起多年前他们曾经说过的话,楚涵说得对……老巫马果然不是能够甘愿认输的人,只是这样偏激的手段又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青衣剑客默默叹了口气,望着遍布的尸骨,回过神来轻声道,“这么说,是不是只要不踩到花纹就行?”
白衣公子点了下头,神色冷淡,他握着剑率先踏上了前面的青石板,谨慎地避开着黑色花纹,墙壁上的机关平静而安分,他回眸与青衣剑客对视了一下,两人缓步轻移,进入了石穴深处。
前面的尸骸堆积如山,灰白的头骨上,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窝流淌着暗绿色的腐水,在清澈潋滟的剑光下,宛若盛放着凛然的毒酒,折射着湛碧色的盈盈清光,死死盯住两个来者,想必他们曾经也在这鱼肠阵中做过一番生死较量,到死还心存不甘吧。
只是,曾经那些被埋葬的年华再也不同于今日。
洞外,那轮金色的圆月卧在碎风崖上,仿若尽在眼前的绝色女子一般,恬静矜持,散发着说不出的美丽光晕。风不再像先前那般纵情地席卷着,只是好像怕打扰这如此美妙绝伦的夜晚,羞涩地轻轻拂动,如纱的银辉编织在沙沙作响的野草之间,一直延伸到百里之外那座恢弘的西林山庄,融汇在那一片通明的灯火中。
庄内。
身着灰色布衣的下人全都提着灯笼,急急忙忙地穿梭在朱漆长廊、假山花园,和那间主楼旁的右侧厢房前。
厢房内,摇曳昏暗的烛光洒在雕花红木桌案上,飞蛾扑扇着翅膀,围绕在烛台洁白的纱罩前,给墙上的翠竹图投下一个时隐时现的暗影。鎏金的弯钩上缀着洁白无瑕的玉麒麟,珞金流苏轻垂下来,打成一个漂亮的草花结挽住白纱幔帐。一双手拨开幔帐,帐内的锦缎被却是纹丝未动,叠得整整齐齐。
“哼!”那双手的主人呵斥了一声,甩手放下了白纱帐子,他回过头来,高大的身躯如一座稳重的青山,虽说已是花甲之年,那双犀利寒冷的眼睛依旧是不怒自威,能看得出这位老庄主年轻时,便拥有着尊贵英武的威仪,他回步转身,怒视着跪在红木桌案前那个样子不过十八九岁的白衣书童,“明安,少公子到底去哪儿了?!”
那个叫明安的白衣书童本来就噤若寒蝉,听到这一声怒喝,更是有些瑟瑟发抖,惶惶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庄主恕罪……自晚饭后,就没有见到少、少公子了……”
“你,你——该打,该打啊!”老庄主气得直跺脚,这些天来他千叮万嘱明安要看好少爷,然而却还是被这小子当做了耳边风,这样的时刻那孩子乱跑怕是要生出事端的,他只觉心脏中一阵难以形容的烦躁,老人指点着白衣书童,顺手抄起一根鸡毛掸子准备向他砸去。
“庄主!”明安正要躲,一个身穿藏蓝色锦缎长袍的人蓦然推开了房门,他是西林山庄的老管家,名叫卫隐,从年轻时就一直跟随在老庄主身边,鞍前马后地侍奉着,也算得一个颇有远见的谋士。
“卫隐?”老庄主一看到蓝衣人,顾不得砸跪在地上的书童,连忙迎上前去,“怎样,你可找到楚涵了?”他迫切等待着蓝衣人的回答,卫隐性格稳重,考虑周全,如果连他都找不到那孩子,那他一定是不在庄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