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死我没想过,可我想过为他终身不嫁,为他守身如玉,为他赴汤蹈火。如果,他被撤了职了,靠边站了,没人理他了,那么有我,我会公开和他站在一起,我会支持他。
可是良知又告诉我,必须扼杀这团爱的火焰。我必须这么做!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我的理智与感情在激烈交战啊!这场交战弄得我心力交瘁,整个神经犹如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我真怕哪一天,那根弦绷断了。我怕哪一天,我再也无力坚守内心的秘密,那不仅会害了他,我自己也会羞愧而死。
终于有一天,如同得到天启似的,忽然想到,我可以秘而不宣地爱他呀!不告诉他,不让他本人知道!这份爱,只存在于我心里,还有上帝知道。这样,连上帝也不会反对吧?
我终于获得了解放,从自责、压抑的煎熬中,真想放声高唱啊!折磨了我那么久的心病,竟然一下子解决了。可以默默地爱一个人,毫无愧疚地,是多么幸福啊!就像得到了什么承诺似的,如同发酵的酒敞开了盖子,我一下子感到轻松了,那根紧绷绷的弦也被拧松了,我不再害怕见到他了。我甚至都有些可怜孙玲、晓彤她们,因为只有我才怀揣至宝,我几乎难以承受这突然降临的巨大幸福感。
我还会处处同他作对,用唇枪舌剑对付他,像对待一个敌人,不不,我甚至不再有意避开他。如果在哪儿碰上了,我会满怀轻松地对他微笑,听他说上几句那么亲切、那么温暖的话语,那么,这天晚上我便可以带着他的神态安然入梦。而那一整天我都是喜气洋洋的,格外活泼,格外好脾气。我的欢乐心情甚至惠及孙玲甚至另一个我不太喜欢的室友,使我们寝室有了一点节日的气氛。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使我们寝室变成一个小小的游乐园,充满快乐的笑声,让其他寝室的人羡慕。连孙玲也诧异:“嘿,你今天咋这么高兴?”我笑而不答。是的,好久以来,我的“古怪”着实叫她们吃了不少苦头呢。
昨夜下过了一场雨,空气清新极了。头顶上漂浮着几朵白云,手一伸,就可以摘下一片似的。风,挟着令人惬意的湿润气息。我拿着弟弟寄来的《邓肯自传》,又来到山脚下那一片小花圃旁。
鲜红的大丽菊,鹅黄的美人蕉,还有玫瑰、月季等等,像一群俗气的女孩子,正吵闹着争艳斗奇呢。
我掀动着书页,可书上的字虽那么熟悉却总也走不进我脑子里。我在想邓肯。这本书来的真是及时,邓肯——她给我带来新的启示,邓肯。早听弟弟讲过邓肯,说她是一个个性极其丰满、强悍、精神发展非常完整的女性。原以为那样的女性外貌肯定是桀骜锋利的,没想到竟如此和谐、优雅,简直是希腊女神的化身(实际上她崇尚希腊艺术),我爱邓肯。拿到书时,我跳起来欢呼。我照着她的照片临摹了一张铅笔素描,美极了,很有几分神似呢。
现在,我的墙头上除了伊莎多拉·邓肯,还有夏洛蒂·勃朗特的小像,以及愤世嫉俗的天才——贝多芬。我的临摹画笔是稚拙了点,可是有这几位心中的英雄在,有时候便觉得不那么孤独了。
听说陆文广又要走了,这回是参加出国考察,要去欧美好几个国家,回来后还去别的油田观摩,行程至少一个月。
在矿机厂,厂长是没有隐私的,他的日程就如同写在公示牌上一样无人不晓。这也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一部分,就像京城的百姓谈论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