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叶飞家楼下,她的脚步又挪不动了,熟悉的路线今天却怎么也迈不开脚。她躲在角落里,一次次将目光定格在飞子的窗户上,一次次鼓励自己的脚步,可脚步似有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就在这痛苦的煎熬中,她看见飞子出来了,心忽地加速了跳动。就在她几乎要冲过去的同时,飞子上了自行车。
她急忙悄悄地跟在后面,她看见飞子进了自己的家,看见飞子出了自己的家,看见飞子狠命吸烟的样了。她的心碎了。终于,她走了过去,两人久久地相拥……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一切又开始继续。云云没法阻挡对叶飞的依恋,复杂的感情化作相思的泪水涌出眼眶。
叶飞也感觉有些伤感,喉咙像卡了根鱼刺。他拍拍云云的肩说:“好了,别哭了。”云云没动,仍伏在叶飞胸前轻轻地抽泣。叶飞双手捧起云云的脸,两人含情地相视了一会儿,云云扑哧一声笑了,又窜进叶飞怀中,像只白兔。
许久,云云才仰起头来说:“飞子,我真的好想你。”
叶飞深有同感地说:“我也想你。云云,你也许很难想象,在沙梁那个如牢一般的小所里,我几乎是度日如年呀。他们十天半月都不来一次,我就一个人待着,那种寂寞是可想而知的。白天还算好打发,可以到村舍里去遛一遛,尤其到了晚上,我实在难以承受那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半夜里猛然醒来,我就再也睡不住,就想你,想你小的时候,我们一块儿上学下学,想你给予我的一切温柔……”
云云说:“飞子,你说,相爱为什么这么苦呢?我苦苦地等了你四年,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可又被分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我们的尽头。飞子,你调吧,想办法调到沙洲来,调回来我们就结婚。”
叶飞何尝不想调回沙洲?何尝不想同云云在一起?可是他知道调动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自父亲从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他已不是昔日的叶飞了,顶替了父亲位子的胡红国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胡副局长了。上次胡红国到小所里来视察工作,他像以往一样热情地管他叫胡叔叔,未料热脸对了个冷屁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红国理都不理他一下,搞得他满面通红。到后来饭桌上敬酒的时候,他叫了一声胡局长,胡红国才勉勉强强应了一声。
这事儿虽然过去了,但留给叶飞的印象却是非常深刻的。人他妈的怎么是这个德行?过去胡红国当办公室主任那会儿,在他父亲叶局长面前就像一条哈巴狗,让人看着都肉麻,现在当了局长,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这真是“子系中山狼,得志更张狂”。面对这样一个得志小人,要想从基层小所调到沙洲,你首先必须要把自己变成一条哈巴狗,像当年的他一样,这或许有所指望,否则,你就别想回城。他虽然还不清楚胡红国把他分到小所里来的真正原因,但他却从父母的表情中看出,他们两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在胡红国的手里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