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辅仁大学攻读的是“应用心理学系”,属于文学院,上课地点在文友楼,住的是校园内的男生宿舍;那年头,男女严防,不仅男女分舍,连到女生宿舍找同学亦要在楼下填写表格,由女教官打电话把对方唤出见面,表格上有个栏目叫做“与宿生的关系”,大家通常填写的是“同学”或“朋友”或“学长”之类,我则性好搞怪,总填“正常男女”或“期待进一步”,把女教官逗笑了,她笑时,喜欢轻骂一声:“你这个港仔!”在台湾读大学,我们香港男侨生常被称为“港仔”,略有歧视,但听惯了,亦不以为忤,有点似洋人在中国被唤“洋鬼子”,很难说清楚是歧视抑或亲切。
大学一年级的暑假,我报考了转学试,闭门苦读一个月,考上了台湾大学心理学系,侨生考试占便宜,可比台湾本地学生加分百分之二十,或许是如此或如彼的优待政策令本地学生对侨生颇不满意,但我稍感自豪的是,我的转学考分数极高,即使不加分,亦居榜首,“优待”于我毫无意义。可是,台大的心理系属于理学院,必修生物、化学、物理、微积分,转校后,苦不堪言,化学科还被“当”(即英文的“ down”,不合格也,香港则惯说“ fail”,俗语是“肥佬”)了两次,再“当”一次便要退学,幸好我于大学二年级下学期已经如愿出版了《李敖研究》,乃使出巴结手腕,送了一本签名书给教授,他读后,立即找我去办公室大谈特谈台湾社会历史政治之类,谈到最后,笑道,“好吧,你回家找个跟化学相关的小题目,写四页报告交给我,如果不太差,我便给你合格 !”
我千多万谢,鞠躬而退,如期交卷,保住了得来不易的大学学籍。
再过两年,我毕业了,而那年,是的,是大学毕业那年,我跟交往了四年的台湾女朋友分手,生命有了另一道转折,日后又是另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