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周末的晚上，我在公寓里看影碟。这时候电话响了。

是丁家文。

“我现在在水果捞，你来不来。我请客。”

放下电话，我心里挺惊喜。南方的冬天，下着银丝细雨，处处湿寒，水果捞却挤满了情侣。靠窗的座位坐着丁家文。

“今天怎么破天荒有闲情请我吃东西啊！”强装镇定地问。

“新年总是要过的嘛。”也是强作镇定地回答吗？

“你男朋友呢？”有点冒酸泡，忍住。

“在谈工作，在开会。”我听出了凄楚的声音了，丁家文！

那个晚上，我们吃了好多甜点，以至于我们觉得甜品也能醉人，丁家文口齿不清地说：“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了……”说完这句话，她就走到街边，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小瓶白酒。

她一边喝一边走，最后她扑通一跪，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在摔倒之前她想向我说什么呢？这真是一个谜。

五

我把不省人事的丁家文带到自己家，第二天绯闻就破空而来。

“据说两个人早就……两个人昨晚……据说林毅力他插足……其实丁家文早就……”这是办公室那些欠扁的三八们流传着的最新时报，我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丁家文看看我，皱着眉头，好像不开心了。

我说：“那啥，那啥，昨晚我没对你做什么啊，我只不过，帮你把衣服脱了……”

丁家文大手一挥，痛苦地闭上眼睛。“别说了！”

就算早上我还是可以搭丁家文的顺风车，就算晚上她还能送我回家，中午时候我们还是会在餐厅相遇，但我们都能技巧高超地避免眼神对接。

真尴尬。

要是万一不小心对视了，两人就扮演立正站好的草莓。

我的心，往下沉。

她变得忧愁了。我很难过。

她也许会觉得我是一个轻浮的男人，而我到底轻浮不轻浮呢，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不是说过了吗，感情这事，就像玩一场游戏，茫茫人海里找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然后抵消我们此前的孤单和寂寞。但是现在，丁家文似乎不想和我玩了，那么我去哪儿找一个轻浮的人呢？

委屈死了，想找茬臭骂丁家文一通，你牛什么牛啊。

六

新年有三天假期，算了一下，三天可不算短，憋在公寓里我准会发疯。

于是，失意人我，去了东北。那儿有雪，有满树奇异的枯枝，而春天来得很慢。春天来得慢，爱情也就来得慢。爱情被雪冻住，消息不再透露，这挺好，安全。

我体内的荷尔蒙越来越少了，好像被东北的气温给冻住了。这样也好，我就可以留一些给以后去用，爱也要克制啊，这年头，原生态的东西就是珍贵。我尽量不去想丁家文，尽量只想想我的以后。我是一个失恋的男人了，这样的男人，要学会善待自己。我吃着东北人的酸菜炖粉条，吃着又冷又甜的冻梨，我不再为向丁家文显示良好身材而节食了。大肥肉让我开怀，在大肥肉面前，我忽然发现，二十年前小学校里的情景原来一直很历历在目。

小女孩把装饺子的饭盒藏在我的抽屉，老师骂她的时候，我却把她的饺子全吃掉了。她回到座位上看不到饺子，她哇哇地哭了。

大概是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别人的饺子是不可以随便吃的，但小女孩却没有因此告发我，她在中午忽然对我说：明天我还带饺子，我们一起吃吧。

她的善良像一记闪电，把我小小的心照亮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于女性这种生物，有了最初美好的了解。

现在这个女孩变成了我的上司，是一个铁皮人，很骄傲，很有本事，很了不起，我对她着迷但她不要我。然而爱情是良知良能的东西啊，越是压抑它越会破土萌芽，挡都挡不了。她无论长到多大，多老，她骨子里的善良还会像童年一样耀眼，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爱他什么，在东北零下30度的气温里，我终于明白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她爱我，她爱我什么？

我有哪样值得她爱呢？

我有点自卑了。

以前凭一腔热情乱闯，什么都不怕，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确实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