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的良心是不是叫狗嚼了?每个街子天,不管天晴下雨,泥滑路烂,那个老太太背个小篮子,从老远的东山头跌跌滚滚下来,卖点儿小菜。连续多少年了,半条街上的人都认得她了。她不招哪个不惹哪个,好不容易攒了几块钱,指望着买副板子合老寿木,你怎么抢得下心?你不是小偷,你是明抢!连你妈的棺材本都抢!”中年人指着小偷的鼻子骂。他脸上浮着一种凄惨的神情,语调里含着一股悲怆的意味。围观的人都被深深地感染了,一个个垂下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艰难地行走在山路上的老女人。老女人屁股上沾了一片黄泥,背上的篮子里探出青翠的蔬菜。有一瞬间,他们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河水哗啦啦的声音,给人们的想象增添了绵延永恒的味道。车云飞浑身针扎一般难受。他想起那个老女人弯下腰,把一块块沾了灰尘的南瓜捡回篮子里的情形。他望着小偷,目光里含着各种复杂的感情。小偷略略低下头,脸红了。
但他又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偷,也没抢!”
“打!”沉默的人群突然爆出一声呼喊。
大大小小的拳头砸向小偷。最初,小偷还击着,躲闪着,试图往外逃。桥上乱成一团。做生意的人护着摊子,骂胡乱冲撞的人。有些女人被挤到了,尖声喊叫。但场面很快稳定下来。人太多,拳头更多。小偷根本逃不掉,躲不掉。他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只剩下两三个年轻人的拳脚往他身上招呼。他不时发出一声惨叫。拳脚更猛了。车云飞痛苦地张着嘴巴。所有的拳脚同样落在他身上。他痛得几乎喊出声。小偷的惨叫越来越响。他感到一个痛苦的声音憋在心口。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小偷每惨叫一声,人群中也爆发出一声欢呼。车云飞感到心口的声音如一只令人厌恶的青蛙,一下子爬到嗓子眼儿,快冲出来了。他用手捏着喉咙,不让它出来。他凝视着小偷,小偷跪在地上,摆出一个特别丑陋的姿势:屁股高高撅起,腰几乎贴到地面,两手抱着脑袋,脑袋抵住地面,仿佛在啃地上的泥土。车云飞看到,小偷颤抖着,把左手食指伸进嘴里,使劲儿咬住。小偷的惨叫低了一些。指头咬破了,一道细细的血顺着小偷咧开的嘴角流出。
太阳循着古老的路线偏向西边,斜斜地对着每个人的脸。围观的人像木头,像石头,似乎已经站着看了一百年。小偷周围的空地,长长短短的影子静静地躺着。小偷变得像一袋粮食那样沉默。踢上去,没有一点儿声音。拥挤的人群松动了,有人开始离开。外围的人跟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乱哄哄的。几个踢打小偷的人停下。小偷保持着那个丑陋的姿势。什么动静也没有。他们彼此看了一眼。
“怎么不动了?”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