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我发现,他的“请我喝饮料”,只不过是花三块钱在自动售贩机里给我买了瓶鲜橙多,找个没课的教室坐着喝而已。再想想,他这样打发莫名求爱者的方法已经很客气了,我感动得一口气喝掉半瓶。
喝个水饱,话入正题。简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先直截了当地用笔告诉晏弋,我有社交障碍。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貌似了然,将我笔下饱含我小半生血泪史的“社交障碍”四个字,看了又看,问:“所以,你从来没有跟男性说过话?”
我摇摇头,写下“同龄人不行,爸爸级别的除外”。
“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他又问。
唉,讲起来,这又是一段如诉如泣、泪眼涟涟的伤心往事。
遥想当年,我冉夏凉在幼儿园里也是位男女通杀、威武雄壮的小小女汉子。我在女生圈里混得开,男生群里玩得转,是交际能手、社交达人。在一次和小伙伴的嬉戏追逐中,却不幸抬脚误伤某位小男生的“小弟弟”。我清晰记得那一脚明明不重,孰料小男生却因此住院三个月,痊愈后又立刻转到别的幼儿园。一场意外,我成了人们口中不折不扣的坏小孩,过早地开始承受各方而来的舆论压力。
自那以后,我变得惧怕男生这种容易受伤的脆弱生物。直至今日,我哪怕知道他们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却仍对童年阴影挥之不去,被套牢其中。
笔到此处,我满怀惆怅,不禁哀怨地瞄了瞄晏弋。
“物”是人非,触景生情啊!
“你看什么?”
晏弋双腿偏过一边,举起笔敲我脑袋,言语似乎带些尴尬。我揉着吃痛的额头,无辜地眨眨眼,我冉夏凉的哀愁无人能懂,唯有写下:“我一定要克服社交障碍,我想主动追求一个男生,应该会是个好方法。”
他好像并不满意我的解释,想写什么又放下笔,冷淡地问:“为什么想追求我?你喜欢我吗?”
当然不喜欢,因为你是不可能的任务,挑战过你这个制高点,我会对追求顾迅信心倍增的!想是这么想,我写出来又是另一番恭维而又客观的说辞。
“直觉告诉我,你人不错,应该会愿意帮助我。再说,即便我追求,你也肯定不会喜欢上我。”这样,我完成治疗潇洒而去,自然也不会有负罪感。
他唇缝里带出声轻哼,抽去笔,飞快写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你?”
我一愣,原因显而易见啊:“苏童那样的美女都入不了你法眼,你还能看上我?”
他低喃句“这样啊”,又写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苏童?”
这回我什么也写不出来了!难不成你追求者众多却单身至今,不是因为你眼界高,而是因为你有选择困难症,对象太多,挑不出来?
也可能是我的要求太强人所难,我放弃,合上小本子。他一把将本子按在掌心下,突然又语调轻松:“我可以答应你,不过……”
心头一喜,眉头又一紧,他撂下的半句话让我感觉很不妙。果然,晏弋在我的忐忑不安中,幽幽接着道:“你开口对我说句话,我就答应你。”
我说过呀,几天前那句“板砖谁扔的”,你不记得了吗?我可是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你想追我,现在连句话也不敢说,怎么追?”
晏弋眼角眉梢挑起略显不屑的笑,双手环胸靠坐回椅背,嘴里是追问,面庞之上却写满怀疑。
请不要激我!
轻拍前方某位自习女生,我彬彬有礼地问:“同学,请问这教室待会儿有课吗?”
女生回头给了我半秒的不悦,转瞬间掉头对着晏弋款款柔情到无边:“没有。”
趁她顾盼流连晏弋的功夫,我面不改色地飞快转述道:“她说这教室待会儿没课。”
哈哈哈,我虽心有顽疾,可智商正常啊!何况,我仅仅是单独交流有困难。
晏弋可能没料到我会投机取巧,微愣片刻,笑容就变味了,绝对是那种想夸我又无从下口的纠结笑容。
免了免了,咱们还是谈回正经事,我提笔疾书:“你不是要反悔吧?”
他没明说,起身要走,仅留给我一句话:“你后天下午三点没事的话,来看我比赛吧。”
咦,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