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集体把裴薇送上出租车,我隐约有听见身旁晏弋低声地念了一遍车牌号。然后如女神所愿,晏弋和她到东湖边单聊。潘岳朗申请旁听被女神驳回,又申请隔岸围观。既然是围观,一人肯定不能成行,于是我带着那一张极不情愿的脸又被带到东湖边。
夏夜晚风拂过,吹散湖面碎落的月光。我蹲在岸边抠石子打水漂,打发无聊,更无聊的潘岳朗则一直保持高竖耳朵窃听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边湖对岸路灯笼罩的长椅上,交谈中的晏弋和女神可真是赏心悦目!这边潘岳朗犹如雕塑也真是绝种痴情!
“你说,他们到底在聊什么,怎么还没聊完啊?”
潘岳朗揉着脖子嘟囔,见我毫无反应,或许也觉得苦等无用,便凑到我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冉夏凉,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讲个鬼故事助助兴吧,是咱们学校的真事。”
“很久以前,咱们面前的东湖还不是片湖,只是一口千年的古井。有一年中秋,月亮又圆又大,就跟今晚上差不多,一个女大学生被男友抛弃想不开,半夜十二点穿着身红衣服投井自杀了。三天之后尸体被从井里打捞出来,浑身浮肿,辨不清人形,连爹妈都认不出来。据说有一只眼睛瞪得巨大,另一只已经掉出来,晃晃悠悠垂在面目不清的脸上。
“这事太恐怖,学校领导就决定把古井封了。你猜怎么着,封井那天,井底的水突然冲上来,一个劲儿地往外涌,像流不完似的,就这样流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变成现在的东湖。人们都说是封井的决定惹怒了井里死不瞑目没法投胎的女鬼,所以她怨恨的眼泪就化作井水流淌成湖。直到几十年后,只要是八月十五,或者月圆之夜,就有人说看见有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影,在湖中飘荡。
“哎,冉夏凉,你埋着头干什么?害怕啦,哈哈哈哈……”
我缓缓抬起头,从发丝里幽怨哀伤地望向潘岳朗,唇边极慢地裂开一丝笑容。
“我靠,鬼啊!”
吓得够呛的潘岳朗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连忙退后好几米远。我拨开额前长发,女鬼般的惨笑瞬间化作幸灾乐祸的大笑,他这么胆小还敢讲鬼故事,活该!
“行行行,算你厉害,再见!”
潘岳朗气急败坏地走了,我拍拍手站起来,发现湖对岸的长椅已空荡无人。他们都不告而别,我也该回宿舍睡大觉了,一转身,晏弋静静立在皎洁银辉中,带着他惯有的柔和笑容。
还好他长得不像女鬼,否则我就该遭现世报,不过依然没出息地心头抖了一下。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再回宿舍?”
今天原计划是和裴薇吃饭,我也没带笔和本子,虽然肚子确实有点饿,可没办法和他交流,我还是摇了摇头。
“你只管吃,不需要说话。”
他走近,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像掐住我呼吸的脉搏。胸口一阵气短,我挣脱无力,顺势蹲下,快要窒息晕倒一般。
他回过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急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跳如鼓咚咚响在耳边,眼前虚化成一片,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摇头,还是真的快要厥过去。似乎感觉到从我身体传递到指尖的颤抖,晏弋飞快地松开,蹲到我面前。
“冉夏凉,你没事吧,别吓我。”
听得出他言语里的焦虑,我用力深呼吸平稳心跳,才缓慢地朝他摆手。晏弋一言不发紧盯着我,眉间微皱,眼底残存有一抹后怕,似乎意外于我的强烈反应。
我也纳闷,不久前他在这里偷吻我,我也没这么大动静,可现在被他握过的手却依稀好像还在发烫,今天是怎么了?
“还想吃东西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攥着双手,忽然不太愿意错过他此刻这副替我担惊受怕的表情,晕晕乎乎地点了头。
也许心存顾忌,走出校门的一路,晏弋和我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独自走在前面,速度放得极慢,仿佛每走一步都在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时不时会回头看看我,一语不发,好像仅仅是想确认我没中途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