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荷官拍拍双手,摊开来对赌客前后一亮,这是按惯例交班。一个看上去蔫蔫的干瘪老头接过骰盘,有气无力地开始摇骰。荷官背后的巡视台上突然围过来两个被称为“红马甲”的赌场高级人员,汪大明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计时牌显示还有5秒、4秒、3秒……
啪地一声,汪大明没有犹豫,2000元打在了“大”的一边。
“慢!”老黑伸手来拉,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铃声响起,禁止变注。
揭开盅盖,一、三、四,八点小!
第二局,汪大明运了运神。4000元,还是押“大”。
二、二、五,九点小!
第三局,汪大明明显没有先前下注时的从容镇定了,头脑中开始乱起来。
8000元,继续押“大”。汪大明摸了摸额头,那里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沁出汗珠来了。
开了,一、二、二,五点小。
身后的老黑也急了,但已经赔了14000元,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注。16000元,还是押“大”。
二、三、四,九点小。
汪大明脑袋嗡地一声,一个词跳了出来:出老千!他妈的真出老千了!他手脚不自觉地有些发抖,开始后悔不该起贪心,要是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那样“严格按方法去赌”,从100元开始下注,那么现在还悠然得很,根本用不着这么慌乱。
啪地一声,他赌气似地又押上32000元。从老黑的钱袋中掏钱时他才发现,先前鼓囊囊的钱袋已经不那么殷实,这更增添了他的慌乱,甚至都有一种喘气不过来的压抑和窒息。
荷官揭盅时,汪大明将脸别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了。
五、五、五,十五点全骰通吃!
糟了,真是出老千了。他气得瞪着荷官看,干瘪的荷官并不看他,照旧面无表情地合上盅盖,用着一成不变的节奏摇骰。只有刚刚将他的筹码一扫而光的叠码仔笑笑地看着他,汪大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疑心那小子在嘲笑他,等着看他的笑话。
汪大明想起老黑关于“煞气”的说法,有些局促不安地打量着仅一桌之隔的干瘪荷官,乡下有句俗语说“脸上无肉做事寡毒”,眼前这个荷官正是脸上无肉之辈。
赌,还是不赌?这是一个问题。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此行的绝对发财机会并没有他先前自信的那样可靠了。身后的老黑也慌了,凑过来问他是不是放弃。他犹豫了一分钟,突然在心里骂起自己来:财向险中求,生死自有命,怕他娘!
64000元,豁出去了,押“大”!
豪迈地拍下去之后,他才发现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关注的目光,他心想,原来几万几万地赌也不是他妈的什么了不起的事!然而他的豪迈感没能持续多久,就惊异地发现赌桌后面又围拢来几个“红马甲”,他一下子就心虚了,脊梁上开始冒出冷汗来。此把再输的话他们就被逼到孤注一掷的地步了。他甚至开始盘算一旦输个鸡飞蛋打该如何瞒过姚冰,那时别说豪华奥迪,只怕立马就要被丈母娘和妻子扫地出门,有谁会再相信一个下岗副处长和落难赌徒的“前途无量”呢?如此一想,汪大明内心掠过一阵冰凉和绝望,但他又实在没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去赌桌上往回拿筹码。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财神啊,原谅我吧,小子不该心生贪心,更不该不敬神灵,下次绝不敢了!”身后的老黑似乎也在低低地向神灵哀求着什么,隔着两层衣服,汪大明也能感觉到他同样也在全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