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浅积肠怨,
却是甘心,
为君销红颜。
是小奕!汪大明又惊又喜,马上回复过去,按键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很快,小奕又回了过来,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在沈阳陪父母过年,感觉很孤独。“寒潭鹤影,冷雨敲窗”这几个字很令汪大明心跳了一下,他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相约云麓下,并肩共沐月?两份孤独的叠加也许就不再是孤独。”
漫长的几分钟后,手机终于响了,汪大明迫不及待地要看,却被姚冰拍了一下:“还不上车!”汪大明吓了一跳,急急收好手机,生怕姚冰来查。上了车坐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路上只顾着收发消息,竟没有同送他的父母说一句话。他冲窗外挥挥手,发现母亲正回过头去抹眼泪。
车开往县城的路上,汪大明几次想拿出手机来看,却又不敢。感觉小小的手机别在腰里沉甸甸的像是手雷,他只好借哄儿子玩钥匙串来分散注意力。车子走走停停,人上来一拨又一拨,直挤得他们的脚都没地方挪了,车主还向下面的人吆喝:“上来上来,老空的!”
好不容易挨到火车站,来不及找偷看短信的机会,立马花40元从所谓的“贵宾候车室”无票进站。至此,他们才第一次对13亿人口这个数字有了具体的感受,只见站台内外人山人海到处都是装束不同、神色各异的人,蚂蚁似的等待着那种叫做火车的工具来将他们分割、罐装、运走。第一次见这场合的姚冰不自觉地害怕起来,问了一个让汪大明哭笑不得的问题:“这么多人那火车得好长好长吧,否则哪来那么多座位和卧铺?”
直到姚冰眼见了一辆闷罐子车里沙丁鱼罐头一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那种被叫做“民工”的鱼条,她才惊悸地明白比她多得多的人压根儿就没指望过什么座位和卧铺,而站台上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呼叫着力图使自己能成为那罐头中一尾幸福的鱼条。那一刻,姚冰有些呆住了,这个在大都市连公交车都极少坐的厅长千金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惶惑与茫然。
又一辆列车来了,他们一下子被裹挟进去。汪大明交给姚冰一个包,自己提两个大包,肩上扛着儿子,呼叫着往前冲,至于怎么在列车员的斥骂声中攀上那趟车的,连他自己也稀里糊涂了。等他明白过来时,儿子在他的肩上哇哇大哭,再回头一看,姚冰在车下的一大堆人中放肆跺脚。汪大明进退之间无所适从,长呢子风衣被一个老农嘴上叼着的烟头毫不客气地烧出一个洞来,他也顾不上去管。列车在这个小站只停五分钟,再犹豫就来不及了,车上几个急着下车的旅客裹足难前,恨不很用头去撞破窗户玻璃。乱糟糟的车厢里,只有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从容镇定:“旅客朋友们,下面向大家介绍丰盛精美的午餐,有酱醋排骨、红烧肚片……”
汪大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地面上,他刚一下车,凶悍的列车员就将一个死死抓着车门把手的妇人推了下去,那妇人声嘶力竭地哭喊:“我的箱子!我的箱子!”一个乘警从已经开动的车上丢下一个箱子来,车上的一个人立马跳了起来:“那是我的啊!”车上车下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全然没有了刚才拼杀的紧张和愤懑,开始有心情欣赏别人的悲欢了。
一番半途而废的战斗之后,两人竟有了一种生离死别后重逢的欣喜。一向娇贵的姚冰眼中噙着泪水,甚至要抢过汪大明手头的重包自己来提,汪大明有些许感动,伸手拥抱了她一下。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撞他一下。汪大明回头去看,立时围上来两个口红涂抹得极为夸张的女子,问他们要不要住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