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能察言观色,对赵总的那点心思了如指掌。他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试探着说:“要不这样,先把赵总营救高总花费的200万处理一下。赵总先借200万,然后我和高总找发票充平,在公司做费用报销。”高举说:“对对,要不就这么办。赵总以后多乎(驼城方言:什么时候)需要周转资金你就言传,我保证照办。借钱的事是有点欠考虑,只怪我一时糊涂,活该挨头子(驼城方言:挨批评)。”赵牧之不置可否,说道:“这种小事以后再说吧。”
高举和张慧能见完赵总就回驼城了。一路上,高举抱怨张慧能为什么发现了借钱的事不和他通气。张慧能生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我的职责是监管公司资金的进出。你倒好,悄悄跟王建国、李海峰勾搭,弄得我下不了台。虽然我是代表外方的。可一旦外方内讧分成两家,我也就只能代表推举我的那一家。高举说,唉!你我都难活,谁也得罪不起。
赵牧之和高举这一周都是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的,他们在等待着,不,或者说在期待着警方的传讯。赵牧之是“老运动员”了,具有丰富的反侦察经验。他熟悉警方的那一整套程序——无非姓名年龄户籍所在地住址然后就是王建国收到邮包炸弹那天你在哪里,在干吗,谁证明,你与王建国有什么过节,有什么恩怨之类的等等。他早已在心中自问自答地演练好几遍了。只是,赵牧之苦等了一个星期警方连点动静也没有,哪怕是一个电话,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高举就不一样了。几个月前他虽然和警方有过正面交锋,面对“大檐帽”不再那么畏惧。但这次王建国的事还是让他忐忑不安。他不担心自己,他担心兄弟姐妹这些亲属在警方面前胡说一通,前后矛盾,搞得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他和大姐高英商量,要不开个家庭会统一一下口径,免得闹出不必要的麻烦。高英说,多此一举!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怕啥?万一警方问话,如实回答就行了。高举被姐姐训斥了一顿,心里还是照样发慌,无法平静。
王建国身体恢复得挺快,一周后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左眼的视力已恢复了五成。看来左眼不会失明,左耳的听觉倒是有些失聪。只是他俩对于警方的办案不力很是愤怒。为了给他们施加压力,尽快抓住凶手,王建国让老婆给政法委书记写信。内容就写外商投资人在X市遇袭会直接影响X市的投资环境。邮包炸弹这种“舶来品”的犯罪模式如果不尽快对犯罪人绳之以法,难免会引起其他有犯罪动机者的模仿,必将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危害云云。同时,王建国还让李海峰联系记者,让舆论施压,促成警方尽快破案。没想到记者答复众口一词:关于此案,警方婉拒采访。理由是犯罪嫌疑人在逃,采访恐怕信息外泄,不利于破案;再加上毕竟是炸弹事件,连篇累牍的跟踪报道恐怕引起市民的恐慌。为维稳大局,不宜见报,更不宜跟踪报道。
王建国、李海峰料定,这事不是高举就是赵牧之干的。他俩更希望是赵牧之、钱进他们干的。要是那样的话,他们身负刑事罪案,民事这一块的官司也就不了了之。这样的话王建国、李海峰可不因祸得福?外方股权的问题也就乘机理顺了。新股东陈林和冯主任也就合法行使股东权利。不像现在,人家出钱最多,却连一个董事也没捞到,到现在还晾在公司大门之外。
又是一周漫长的等待。医生通知王建国可以出院了,但王建国没有理会。他和李海峰在焦急等待案犯落网的消息;在衷心期待政法委书记过问案情的消息。而这边赵牧之、高举也正在耐心地等待警方的传讯,过了这一关心里也就踏实了;而警方呢,也在等待,等待目击者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等待犯罪嫌疑人露出蛛丝马迹或干脆投案自首。
警方就像一个垂钓高手,静坐在湖边等待鱼儿上钩。
就在王建国在医生的再三催告下不得不办理出院手续的那天,政法委书记的秘书来医院看望受害人,并转达书记的问候:书记十分重视你们反映的问题,并亲自督促了破案进度。犯罪嫌疑人已经初步锁定,一旦证据确凿就予以抓捕。你们安心回家从事生产建设吧。秘书放下花篮告辞了。李海峰听完很有些激动,对领导的过问感激涕零。没想到王建国却大发雷霆:放他妈的狗屁!这种假大空的官话你也信?“一旦证据确凿就予以抓捕”,那要是证据永远确凿不了呢?那犯罪嫌疑人要是永不露面呢?要是整容呢?要是买假护照移居海外呢?这帮饭桶!破案,我看是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