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保国正在小菜园里忙碌着,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范天雷站在铁门外,摘下墨镜,叫了声:“首长!”何保国脸上没有笑容。范天雷笑笑:“首长,怎么?不欢迎我吗?”
何保国打开铁门,范天雷提着礼物走进来:“首长,我到军区来办事,专程来看看您。”
“恐怕你不是专程来军区看我的吧?”何保国冷冷地说。范天雷也不生气,笑笑:“我的意思是,我到军区办完事以后,现在是专程来看您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何保国丢下手里的小锄头,冷冷说道。范天雷还是一脸笑意:“首长,您说的哪里的话!要不咱们进屋去说?”何保国冷眼看看他:“进去吧。”
两人走进屋。范天雷来到客厅,一愣,站在那儿,慢慢地摘下帽子——对面的桌子上摆着何卫东的遗像。范天雷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何卫东,眼泪在打转。
“有话你就直接说吧。”何保国开门见山。
范天雷放下礼物,何保国冷冷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就想用这些破东西,换走我的孙子吗?!”
“首长,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范天雷看着一脸铁青的何保国,“首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你很明白!你会平白无故去看何晨光吗?!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看过他,怎么今天出现了?!”见范天雷不说话,何保国在沙发上坐下,“我辛辛苦苦十几年把孙子拉扯大,然后你来了,想把他带走当你的兵!对吗?!”
“何晨光确实有成为优秀军人的潜质。”
“够了!”何保国打断他,“我们家世代从军,到我儿子这一辈,够了!”
“首长,我没想到您会这么说。”范天雷看着他。
“我应该怎么说?!我应该对你说,好,我同意,我把孙子交给你带走,让他也成为祖国的狙击手?”
“如果您这样说,我不觉得意外。”
“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够了!我在朝鲜战场就是狙击手,我的儿子也是南疆保卫战的狙击手!我们父子两代人都是祖国的狙击手,还不够吗?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还不够吗?我的儿子都牺牲了,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何保国有些激动。范天雷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何保国。
“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你再打扰我的孙子!”何保国冷冷地站起身。
“走之前,我只想问您一句话。”范天雷说。
“你讲!”
“在我们狼牙侦察旅组建以后,准备上南疆保卫战的前线之前,那时候您是集团军军长。您给我们做动员时说的那些话,您还记得吗?”
何保国看着他,范天雷说:“军人,从来就没有吓死的,只有战死的——这是您跟我们说的。”何保国的眼神有些黯然起来。
“首长,对不起,打搅您了,告辞。”范天雷敬礼,夹着军帽转身走了。何保国注视着他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9
城市里车水马龙,高耸入云的大厦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刺眼的白光,一群清洗玻璃的民工正在忙碌着。大厦外,一个悬挂在空中的年轻民工身手敏捷。他悬停下来,落在玻璃上,开始干活。
一块玻璃被拂去尘土,露出里面一张黝黑的大脸。正在擦洗玻璃的李二牛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个解放军上校站在玻璃后面。李二牛抱歉地笑笑,继续擦玻璃。范天雷默默地看着他,李二牛有些纳闷。
中午,工棚里,李二牛和几个民工正低着头,热火朝天地吃饭,一双军靴出现在他的面前。李二牛抬头,认出了玻璃后的那张脸,咽下嘴里的饭,有些茫然地问:“啊?有事吗?”
范天雷蹲下身。李二牛端着碗,看着墨镜里的自己,笑:“您不嫌黑啊?”
范天雷慢慢地摘下墨镜,一道吓人的疤痕露了出来。李二牛打了个冷战:“哟!解放军叔叔,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伤疤是军人的勋章。”范天雷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