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舒虽然仍有戒心,却明显放松许多的表情,院长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一连几天,院长总会来小舒这里坐坐——陪她说话,给她折纸鹤、叠青蛙、串幸运星,帮她梳头发,跟她絮叨一些她尚且听不懂的话,唱几曲温婉醉人的江南小调。
渐渐地,叶小舒变得不再那么抗拒,甚至有时会和着她的拍子,轻轻地应着。漂亮的眼睛里也重新有了生动的痕迹,柔软的唇也不再是单一的形状,开始慢慢上扬。院长看着小舒一点一点的变化,欣喜极了。
而小舒也将她的快乐与安慰看在眼里,心里涌过一丝暖流。
她开始不再排斥与别人的接触,哪怕面对严苛的生活老师,她也能极力克服自己的恐惧与不安,变得十分配合。可看在别人眼里,她的一举一动却有了讨好院长的嫌疑。即使这样,小舒依旧我行我素,十分固执。
然而,两个月后的一天,就在她想把偷偷折好的一百只纸鹤当礼物送给院长妈妈时,院长妈妈却在约定的时间爽约了。
小舒有些着急,抱着透明的玻璃罐,赤脚站在房间门口,期待地望着宽敞而空无一人的走廊,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好久,走廊拐角处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小舒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她期待地望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然而,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周身一凛。
“哎,小舒那个孩子啊……不让人省心……是啊,小小年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嗯嗯,真不可爱……我没办法啊……现在啊,没事,我就过去!”
她看着院长妈妈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低头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企盼的目光,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第一分钟,日光均匀地铺洒在暗红色的地板上;
第七分钟,脚心传来微微的寒意;
第十五分钟,麻木的双腿微微有些痒,抱着玻璃罐的手也向下垂了垂;
第三十分钟,一抹讥笑重新浮上脸颊,双手似乎在那一瞬被抽走了力气,玻璃罐倏然掉落,碎裂的渣子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琉璃般美丽的光芒;
叶小舒转身,稚嫩的脚板毫不在乎地踩过那些碎片,殷红的血液渗出,染红了散落一地的洁白的纸鹤。虽然脚心疼得彻骨,可小舒的脸上却挂着浅浅一抹笑意。
嗬,又被骗了呢!
叶小舒感觉胸口的部位凉凉的,好像那里刚刚才填满的东西就被残忍地抽走。她默默地坐到床上,打开那只背包,拿出铜铃轻轻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嗡嗡作响,可屋子里却仍旧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舒扬手将铜铃扔了出去,慢慢地拿出背包里剩下的一些零食,扯开包装袋后就一股脑儿地全倒进嘴里,直到嘴巴被撑满而变得酸涩,直到奇怪的味道呛出了眼泪,直到大块的食物卡到喉咙而变得呼吸急促,她仍旧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使劲儿地塞着。
终于,小舒忍不住“哇”的一声,竟将吞下去的东西尽数喷了出来,然后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呕着。翻涌的胃液灼烧着食管,苦涩的胆汁将萌生的希望硬生生地掐断。小舒的五官紧紧扭曲在了一起,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吐出来了一般。下一秒,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与动荡,然后陷入了来势汹汹的黑暗中。
叶小舒病了。
虽然窗外的温暖触手可见,可在她眼里,那些陌生的风景跟她麻木的心一样,均被笼罩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该患者因受过较重的心理挫折而患上了较严重的强制性暴食症和自闭症,建议同时进行药物治疗与心理疏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