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的记忆里全是雨。

1

那年，我13岁。

我的头发很短，性格跋扈，眼神凌厉。那时，我是班上最凶的女生，也是最瘦，成绩最好，最多眼泪的女生。

我固执地搬到了最后一排，因为在那个位置可以任意地看到全班同学所有人的背影，但我只注意你的。

你枕着胳膊睡去，你认真地做笔记，你偶尔甩甩头，偶尔回头不经心的一瞥。

你知道，我在那里，在看你，在爱着你。

那天下雨，很小的雨，淅淅沥沥不停歇。我靠在教室的后门看见你从雨中走来，你没有打伞，你的头发被淋得湿漉漉，你手里抱着一盆盎然的绿萝，你看见我欢喜地笑了，你问：“你喜欢绿萝么？”

我看着你洁白的牙齿，摇摇头。

我没有回答你便转身回到座位上，我的心跳实在是太快，我太害羞太胆怯，我不知如何与你交谈。

你走到我的前桌，和那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叫孔姗，你问了同样的问题，她说，很喜欢。她的声音很细很轻柔，不似我的，闷闷的像被堵了孔的笛子。

于是，那盆绿萝放在教室的窗台，每天，你们一起给它浇水。

再后来，夏天的暴雨。我在放学的路上跌进一个没有填满的石灰坑，我拼命地挣扎着往外走，可是坑沿那么滑，我总是爬不上去。你把我从石灰坑里拉出来，你穿着蓝色的大号雨衣。你的雨衣有淡淡的塑胶的味道，你的眼睛、眉毛和刘海都在滴水，你说：“你怎么不喊一声？”

是从那时就开始的么，事事靠自己，甚至不知喊一声救我，帮我，和谢谢。

你说，“需要我送你么？”

我摇摇头，捡起我黑色的大伞，看见你推着自行车离开。

我的眼中也下了一场大雨。为什么我总是这样的自卑，这样的游离。

那一年，我的记忆里全是雨。

2

那是世纪末的最后一天。

我们都高中了。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不同的班级，我们很久不见。我日日踩着自己孤单的影子走过你们班的窗口，可是我不敢扭转脸来找寻你的影子。

世纪末的最后一天，是你的生日。

那天放了学，我看见你和孔姗一起离开。你的单车载着她，她是你心爱的女孩么？

那天我等了很久，太久，始终不敢拨下那个烂熟于心的你家的电话。最后，我还是打了。是你爸爸接的电话，他说你不在家，他问我是谁，找你干什么？

我嗫嚅了很久，我说我想祝你生日快乐。

可是，我是谁呢？我是谁呢？在人人都在庆祝告别旧世纪，尖叫迎接新世纪的那个时光，我是你的谁呢？

3

那年我们高考。

那是我最不努力的一年。

我的不努力是故意。

那年你出了事故，你和孔姗在恋爱，然后她怀孕了。你们被学校开除了。当时人人都在讨论你的事情，你香艳的、蒙了一层神秘面纱的情事。

你成了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你成为大家在吃饭、做操间隙，回家途中“意义非凡”的谈资。

可是，我不能啊，我不能听见你的名字。我听见了便头晕、心口绞痛，泪流不止。有一天在上作文课的时候，老师让自由写作。那天，我写了一篇：《暗恋是心灵的盛宴》。

我写的是你。

我第一次勇敢地承认了我爱你，但也是终于鼓足勇气来抛弃对你的爱情。

你让我失望了，我失望得痛彻心扉。

那天，老师在讲台上读我的作文，那个年近40的男老师，他竟然哭了，他哭着读完了我的作文。他没有说是谁写的，但是人人都知道是我，我也哭了。我把头埋在桌子上，眼泪磅礴。

我终于结束了，我的初恋，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