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陆大肚子心里动了一下，嚷了起来，“你指的是唐杨氏？你别逗了！你有那好心眼儿？”

“说真格的，对那些穷鬼，我朱六是丁是丁，卯是卯，该拿的我全拿过来。”朱六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可在咱们哥儿们群里头，我朱六可没使过坏心眼儿，总是把义气二字搁在头里。陆大哥也犯不着信不过我，咱今天就来个动真格的：我请陆大哥来，就是想把唐杨氏让给你。信不信由你，我也不说第二遍了！”

陆大肚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噌地站起来，双手抱拳，给朱六作了个揖说：“那可太……太……”

陆大肚子一时高兴，连话也说不顺溜了。可他心里突然一转，想到这个朱六是个买卖人口的老手，被他玩够了卖出去的良家妇女，少说也有三十多个。他说要把唐杨氏让给我，别是先吊我的胃口，再敲我的竹杠吧？得防他一手。想到这里，陆大肚子说：“这档子事情是不错，可不知道老弟开价多少？兄弟手头可正有点紧。”

“哪儿的话呀！兄弟是分文不要，这回大哥放心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白大哥作证！”

“那我就打你这院子里把人领走！”

“我亲自送她去老哥哥家！”

“哈哈哈！”陆大肚子握住朱六的手摇着说，“要是真这么办，哥哥我倒有点过意不去呐。”

“好，好，好！”白铁嘴说着，心里却在掐算，朱六这个伏地皇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今天这么大方一定有缘故。白铁嘴为了早点看到后头的好戏，他推波助澜，摸着光光的下巴说：“你们俩瞎客气什么，都是自己的弟兄，用不着！再说，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老五你心里头过不去，不会在别的事情上再帮帮老六呀？”

朱六在他们把兄弟当中，排行老六，白铁嘴才这么称呼他。白铁嘴这些话又是冲朱六来的，气得朱六暗暗咬牙，心想，等我收拾了这个大肚子，再收拾你这个贼太监！可是他嘴上却说：“白大哥这不是成心寒碜我吗？哪儿有这么办事情的？我就是有啥事情，也不能这会儿麻烦陆大哥呀……”

“废话！什么叫麻烦呀？全是哥儿们，谁不求谁呀！”陆大肚子脸胀得通红，刀疤直发亮，像发誓似的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要是能帮忙，决不含糊！”

“不瞒二位，兄弟还真有件小事情为难。”朱六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是看上范老妈子那闺女了吗？说真的，这些年经我手的娘儿们是不老少，可没有一个像巧贞这么讨我喜欢的。我把她弄过来，可不光是只图三两天的痛快。我是要跟她做长久夫妻，收她作三房。可叫人窝心的是巧贞心里头没我。这两年里，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巧贞一心想着那个卖黄土的刘大海。他们俩这就要成亲。要是让他们如了愿，那非想死我不可。刘大海跟陆大哥在一溜儿住，我想求陆大哥……”

朱六说到这儿，收住了话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像难于启齿似的，又一摆手说：“算了，算了！”他站起来冲外喊了一句：“上饭吧！”

竹帘子一动，唐杨氏托着一个漆盘进来了。她那一双大眼睛看着桌面，轻轻地把三碗饭放下就退出去了。陆大肚子想到这个鹅蛋脸、柳眉杏眼的女人就要属于自己了，差点儿酥了。等唐杨氏出了屋，陆大肚子突然站起来，一拍桌子，一瞪眼说：“老六，你虽然说了半截话，可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了。我姓陆的向来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帮你把刘大海那小子除了，成全你的美事！”

“别，别！我不能给哥哥找麻烦。”朱六故意推辞道。

“就这么定了！谁要是不玩真格的谁是兔子！来，干了这一杯！”陆大肚子眼都红了。

朱六这才十分感激地点点头，又敬了陆大肚子三杯。当第二瓶“通州老窖”也瓶底儿朝天时，陆大肚子有点醉了。朱六见事情已经很妥贴了，便冲外喊了声：“来人啊！”

唐杨氏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朱六对她说：“陆五爷醉了，你把他送回家去吧。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