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陆大肚子的几个徒弟也笑着起哄,“何桂根是你表兄呀?那你跟他一块儿听蛐蛐儿叫去吧!”
“乡下怯佬儿!找你的表兄去吧!”
这时,有个小伙计过来拉住唐二的手,小声说:“你听我说,你打听的这个何桂根,前年就死了。得肺痨死的。他埋在陶然亭义地里头……”
“嘿!你个小兔崽子!再胡吣我宰了你!”管账先生冲小伙计喊道。
“你就积点儿德吧!”小伙计毫不示弱地对管账先生说,“咱们掌柜的不比你厉害呀?这会儿呢?你比掌柜的多长一个脑袋呀?”
“俺表兄死了?”唐二失望地朝天桥街里走去。
直到太阳西沉,天色傍黑,唐二还在天桥街巷里转悠呐。当他转到中心市场时,忽然听到一片吆喝声,他从烦闷中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片吃食摊。这条街是从三角市场去中心市场的必经之路,从南到北,全是卖吃食的摊子。唐二在从师学武时,老和尚也教他识了几个字。他往那一个连一个的吃食摊看去,只见各个摊前都挑着个幌子,什么“爆肚冯”“豆汁李”“豆腐脑白”“馅饼神仙”“盆糕张”……令人眼花缭乱。其中也有许多没挑幌子的摊儿,随着微微的晚风,阵阵饭菜香味传出老远。唐二闻到这股香味,才想起来从头晌午救刘老头去仁民医院,到这会儿还水米没沾牙,该填填肚子了。于是他选择了一处卖酱牛肉和酒的摊子坐了下来。
“来半斤衡水白干,一斤羊肉。”
“这位大哥,您是外乡来的吧?”摊主搭茬儿说,“来到北平,干吗不喝京城名酒二锅头呢?”
“行啊,给俺打半斤。”
摊主知道这是个吃主,忙抄起提子,量足半斤二锅头,用一只粗瓷大碗端给唐二。在切烧羊肉时,他挑了半天,选中一块切好,放到唐二面前。
唐二先喝了两大口酒,他觉得这北平的二锅头比衡水老白干还柔一些,味道也不错,再夹起一块烧羊肉一吃,“咦,不对劲,刚出锅的烧羊肉怎么是酸的?”他也不说别的,见掌柜的身后那只玻璃罩子里有几只油黄油黄的烧鸡,就喊道:“掌柜的,俺饿了,给俺再来半只烧鸡。”当烧鸡端上来,唐二咬了一口,更不对劲了,这烧鸡不光是酸的,还有一股子很强的土腥味儿。他实在咽不下去,只好喝白干。
原来,唐二跟着那邢团长十来年,在嘴头子上还是很吃香的。那位团长好吃,并雇有厨师。唐二身为保镖,经常不离左右,常常能吃到别人在大伙房根本吃不到的东西。日子久了,他也能分辨出一些炒菜的味道如何。他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一边看邻座的几个汉子,打上一两酒,要一小盘碎肉或鸡脖鸡爪,吃得是那样津津有味,人们还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唐二面前的大碗酒和大盘肉。唐二纳闷儿:怎么这些人就吃不出这肉的味儿不对呢?
唐二想起来了,他那在北平天桥茶馆里的表兄曾对他说过,北平天桥这地方是“一天能卖十担假,十天难买一担真。”在天桥做生意的,常常是“挂羊头卖狗肉”。不用说,这烧羊肉和烧鸡全有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