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帝轻叩案桌的手猛地一顿,眯起了眼。
太子自小性情清冷,除了当年的帝梓元和八年前带入东宫教养的温朔,还从未在他面前替任何人求过情。
“是吗?朕今日已将她任大理寺少卿的圣旨颁了下去。太子,如你前几日所见,任安乐此人如何?”嘉宁帝问得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韩烨抬首,忽而记起那日玄衣女子骑在马上朝他奔来的模样,眼底似有被灼烧之感。他对嘉宁帝郑重地道:“父皇,依儿臣所见,任安乐若为我大靖之将,乃朝廷之福。”
嘉宁帝倏尔抬眼,看了太子半晌,才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韩烨神色微怔,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太子远去的脚步声渐不可闻,嘉宁帝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底幽深一片,“居然如此评价她?看来今年的秋狩之宴,朕不去还真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左相日前之言犹在耳边,今日太子居然说出“任安乐若为将,乃大靖之福”这种截然相反的话来。
区区一个任安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令得两人看重至此?嘉宁帝头一次对这个来自边疆的女土匪生出了好奇之意。
赵福听着嘉宁帝的自言自语,垂下眼一声不吭。
何止是今年,自十年前帝家灭亡起,嘉宁帝便不再出席皇室的秋狩之宴。
或者说,从十年前开始,嘉宁帝就再也没有迈出过京城一步。
“赵福,这几年你可见过太子为人求情?”
恍神的赵福听见嘉宁帝突然问出的话,心底一抖,忙上前回道:“不曾。”
“说不准,留着这个任安乐还真的会有用。”嘉宁帝若有所思,眉间露出一抹深意。
“陛下,韶华公主求见。”赵福听见外间动响,低声回禀。
“不见。让她回朝云殿好好思过,一个月不准出宫。传朕口谕给齐妃,让她好好管教公主,若日后韶华再如此嚣张跋扈,朕定不轻饶。”嘉宁帝拂袖,面色微沉。
不管任安乐做的事有多出格,她有句话终归是对的。
后宫干政,乃皇室大忌。
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安乐便穿着崭新的官袍入了大理寺报到。
近半月来,任安乐在秋狩上喝问韶华公主之事传得尽人皆知。不少朝官深感这厮虽一介女子,却胆气十足,为大靖的朝官说了话,加之右相对其赞誉有加,众人便对新官上任的女土匪格外客气。
但也仅仅是客气而已,他们到底不比涉世未深的年轻士子。任安乐身份敏感,左相对其颇为诟病也不是什么秘密,朝臣们实在犯不上为了一个大理寺少卿,夹在两相之间左右为难。
在大理寺当了一日的泥塑菩萨,傍晚,安乐兀自哼着小调坐着马车回了任府。
苑书站在大门口守望,见马车出现,狗腿地跑上前替任安乐掀开布帘,露出一排白牙齿,笑道:“小姐,您回来啦。”
任安乐斜眼瞥她,搭着苑书递上来的手,走下马车入了府,“今日府里如何?”
“一群贵族子弟来递请帖,都让我给打发了。”苑书得意地邀功。
任安乐又细又长的眼眯成一条缝,笑道:“那是自然,当初这群书呆子一个个都懒得理会本当家,如今想见我,自然没那么容易。”
苑书奇怪地瞅了一眼自家小姐,道:“小姐,今日送的帖子都是宴请苑琴的,还有酸腐书生上门求画,我瞧着不喜,让长青给打了出去。”
任安乐慢走的脚步一顿,停下身横竖左右打量了苑书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缓缓吐出几个字,“榆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