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他脸上严酷的表情，让在场的农民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满身血迹的张天赐从人群里举起手来指着莱高维诺主教质问：

“姓高的，你他妈的是要让爷们儿们全都下地狱呀？你他妈瞎了眼啦，地狱还用你等着下吗，眼跟前儿这就是他妈屄的活地狱！你狗日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狗日的才是个又邪又恶的东西！”

正说话间，苦人突然又发出了呼喊：“……苍天杀人，百姓杀神……苍天杀人，百姓杀神……苍天杀人，百姓杀神！”

“宰了那个咒人的洋鬼子吧……宰了那个千刀万剐的洋杂种！”

呼啸而起的人群突然拥向前去，石头、土块和不知什么随手抓来的东西，骤然间腾空而起，急风暴雨一般倾泻到天主堂的台阶上。就在那个生死的瞬间，张马丁猛然扑到前边来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了莱高维诺主教。接着，一块鹅卵石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的额头，喷涌而出的鲜血立刻遮盖了他的脸，应声倒地的同时，他又被拥上来的人群踩在了脚下。

杂乱中有人呼救：“别踩啦，别踩啦……快救救命吧，张执事叫人给打死啦……”等到孙孚宸带领衙役、捕快们闻讯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暴风雨之后的空场上，一片狼藉。碎石、土块和被抛弃的杂物之间，摊着几片血迹，乱丢着十几只鞋，横陈着两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有几条狗在零乱的寂静中来回游荡。忽然，从死一般的寂静中传出来齐唱的歌声：

圣母玛丽亚，天堂上的妈妈，

你是大能的贞女，你是教友的助佑，

求你保护教宗，求你保护圣教会，

求你保护司铎，求你保护我们。

圣母玛丽亚，可怜我们吧，

圣母玛丽亚，救助我们吧，

我们一心依靠你，呼救你，

进教之佑，为我等祈。

悲伤、悠扬的歌声里，捕快和衙役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孙孚宸环顾四周，发现了几个还留在现场看热闹的流浪汉，随即命令：

“陈五六，还不快点给我捕人！”

陈五六从歌声里回过神来，“回大人，要小的们捕哪一个？”

孙孚宸不耐烦地随手一指，“就在眼皮子底下还看不见么？”

陈五六恍然大悟，带领捕快们一拥而上给几个流浪汉带上了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