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说,这是为了某项庆典仪式的需要,是工作的内容。当我和其他人让她懂得什么是回眸顾盼,懂得该以怎样的身姿伸出双手时,我们交出了这个女孩,我们前呼后拥把她送上了山。
我们一致认为,这位美好的圣洁的女孩,是我们工作的结晶。但是,工作的结晶,难道也是我的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的结晶吗?我可以毫无杂念地完成把一个普通女孩转变为“圣洁少女”的工作,我可以无所用心地生硬地按照圣女工作的程序完成这一制造工艺,我中止满腔热忱地身心投入。我抛弃怜惜、爱护之情,成为冰冷的工作人员,这个工作人员的全部行动,即是对阳光的欺骗。
在我们这些人的质朴头脑里认为有价值的事物,它是我们的最后精神财富,那么,太阳也会认定是有价值的,神灵最后的裁决是:既然你们从心里感到这是好的,那我也就裁定这是好的,那么,就请送上来吧。
我在去光明顶的途中,锻炼了我的情感生活,学习到了对于女孩应有的责任。假如真的有圣女,也是我们创造了圣女,之所以把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命名为“圣女”,这就是宿命般地决定了我们的精神生活的属性。它是农人在田地耕作,他生产的稻谷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供奉出去,因为这一点,在仪式的创始阶段就说得很清楚。我逐渐地察觉我与“圣女”诀别的日子将越来越近,在光明顶上那全场静寂的时刻,我对此看得更为明白。
她是圣女,她的命根属于迎接阳光这唯一的仪式。在这唯一仪式之外的任何心灵的恭候和侍奉只能在世俗生活经验范畴内加以引申和讨论。在采集仪式之外,其他任何仪式都是污浊,她是朝向太阳的当代祭品。
当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或是命令,正确地指导我的精神悸动走向时,在世俗经验中往往把它判断为“制约”。箴言不可易义的性质表现在,它事先早已向凡界打了招呼:她是圣女,人的使命是培育出这么一种生灵。而世俗体验,往往试图阻断她最后上山的路。
因此,人类生活中的所有悲剧经验,所有被掠夺感的产生,所有这不是“我的生活”的忽然发现,还有,失去爱情的最终咏叹,大概都可以从恢复对箴言的铭记中得到相应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