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云捂着胸口，只好退回去，临走前还叮咛着涂藤：“给爷爷说句软话，别顶撞，噢？”

“哼，我没错！”涂藤目不转睛地盯着咖啡色的木地板，倔得像头喝了药的驴。

“好，看来你挺有主意的。你妈还说你小，我像你这个年纪时都能靠自己的拼命养家糊口了。我挤在绿皮火车里，钻到座椅底下躺了三天三夜，你呢？现在在干吗！”

“您别总拿过去的艰苦奋斗当现代的励志教材，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我也可以养家糊口，不一定用拼命的方式。您老拿过去说事儿，其实一直都在偷换概念！”涂藤还是嘴硬。

“行，你还犟嘴是吧，那我就让你今天挨个明白的打！”涂世朋照着他的脊背又是一鞭，涂藤感觉自己的后背像裂开一个峡谷似的。

“你这次是抽，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嫖啊赌啊？你有几个钱去糟？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有几样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

涂世朋的说教刚要展开，却再次被涂藤蛮横地打断了。

“爷爷您放心，我就算满大街转悠，钻天桥底下捡烟屁去，也不会花您一分钱去买烟抽！”

“你这个混账！”涂世朋被彻底激怒了，扬着马鞭对他一痛狂抽，也不再为顾虑他而特意拣皮实的地方了。

“爷爷！”

这场硝烟弥漫的家庭战争，看得躲在厨房里的心悠胆战心惊。但她做不到漠不关心，以她一个外人的身份，她也许是此刻唯一一个能劝住涂老爷子的人。

她从厨房跑出来，死死地攥住了涂世朋再次高举的手，“爷爷，您别再打涂藤了！”

“心悠，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别管。”涂世朋怒发冲冠，不想罢手。

“爷爷！”心悠竟同涂藤跪在了一排，涂世朋因此无法再动手。

“爷爷，涂藤在学校没有和坏学生混在一起，他反而很讨厌那些人，还很有正义感。现在您和他因为都很生气，只是话赶话，他才说得有点儿冲，但他是无心的。您错怪他了。”

“索丢丢，我用不着你来替我求情！休想在我面前耍那种先小人后君子的手段。你成天和涂远泡在一起，跟他真学了不少嘛。哼，先陷害我再拯救我是吧？你这招数也过时了！”

心悠扭头望着涂藤憎恨的眼神，她这一刻才猛然发觉，无论她鼓了多大勇气才敢跳出来帮他，但在他心里，他原来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好心的仁爱之士，而只是一个机关算尽的无耻之徒。

她这才意识到，她在涂藤的心里早就有了武断的定位，他宁愿看到他们站在战壕的两侧，互相射击、鲜血直流、脑浆崩裂，也不愿意看到她捧着橄榄枝来和解。因为前一种情况才能保住他脆弱的尊严，而后一种情况恰是他这辈子最鄙视的伪善。

更重要的是，他尤其不希望这种伪善来自索心悠的施舍。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人家心悠好心替你求情，你还这么冤枉人！”涂世朋拽起心悠，挥起鞭子冲着涂藤咆哮道，“我今天非要把你这个逆子打到服气为止！不服气就打到你断气！”

“您打吧，反正我这命也是白来的。不过我告诉您，现在再想把我往正道上扳晚啦，你们该在我刚出生就把我掐死！从现在起，我只会越来越强壮，而您只会越来越衰弱。再过几年，就算我真的去杀人放火，您想打也打不动我了！”

涂藤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拳头攥碎，而涂世朋也被他气得两眼迸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