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地方比一个监狱更安全呢？

18.

为什么要登山？因为山在那里。

这是马诺里的回答，他是二十世纪世界上最有名的登山家。不知你是否明白，这句回答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也喜欢爬山，因为我需要见到某种确定的事情。

19.

你这样做就像是在刻舟求剑，坏坏为自己的幽默笑了笑。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同样道理，人不能两次爬上同一座山。

嗯，你说的是一个哲学命题：一切皆流，无物常住。我说的，只是大众意义上的某种确定。比如，你有女朋友吗？

坏坏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么，男人继续耐心地问，你想找到一个比较确定的女友吗？你爱她，她爱你，然后你们结婚，就像我的爸爸妈妈曾经做过的那样？只不过，也许你们会更确定些，你们会有一个小孩，你们在一起过一辈子，一辈子，没有离婚，这就是某种确定。

可是你知道，即使不离婚，也会有出轨，会有心动，没有确定。

有，男人翻了个白眼，死人就是确定。

20.

来，我们说点高兴的吧。

我来跟你说说，我去过的两个大城市。

我去过上海，坐的是火车。目光一直投向前方，越过那些飞速移动的景物，直到天黑。

到底是国际大都市，气场很足，也是夏天，热。但是因为树多，比起我老家来，阳光没那么硬而直。听人说，在上海南京路摆地摊，晚上十二点以后就没人管了，不用交地租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可能是不会有，要是你是城管，你会十二点去大街上巡逻吗？但即便这是真的，又能怎样，十二点以后，还有顾客吗？

21.

按照地图，去的第一个景点是人民广场。真是小啊，我见过的北京天安门广场大多了，其实在这之前，我还觉得天安门广场很小呢，根本没觉出大来。

22.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学会写“天安门广场”这几个字的。圣洁的广场，美丽的广场，红色的广场。广场从来都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我后来才知道的。不过，我不建议你晚上去那里。

23.

我在人民广场上坐了一下午。

阳光照耀下的喷泉。玩得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孩子们。有个老头走过来，在离我一米多远的地方坐下。穿短袖校服的学生喝着可乐，女生的头发黑黑的，有点松散，她们那么喜欢哈哈大笑。我起身离开的时候老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我朝他龇开牙一笑。我见过自己那副模样，看起来会是憨憨傻傻。

现在，我在这里，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去过那里？

24.

接下来我去了外滩。我也学别人，把两肘架在石头栏杆上（并且努力做到对称），后仰着身子。从这个方向，得把脑袋扭到一边，才能看到一小片江面，像中药一样的颜色。如果只看正前方，看到最多的就是人。

25.

我沿着江边走了走，可没什么特别的可看。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累呢，汗出了不少，这里渗那里渗的。白T恤会因为这些咸水发黄，看起来会比新买来的柔和一些。

26.

我在上海玩的那几天，住在一间私人小旅馆里，它是由居民住宅楼的一楼改造而成。当时是傍晚，旅馆里有点吵闹。接待我的是一个上海中年妇女，带着点司空见惯的神情。我告诉老板娘，我没有多少钱。

那女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为他打开过房门，每天拎给他一只热水瓶的那个男人，一年后会连杀两人。

我给你讲的，关于我的事情，比我人生最后一年说过的所有话，还要多。我一直以沉默不语来引起大家的注意。现在，公之于众的，关于我的文章，比我自己这辈子写过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