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自杀的方案,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设想得很周全了。”他笑了笑,“甚至研究了纳粹如何杀犹太人。如果我能弄到一小块氰化物,压在舌头底下,像他们杀死流浪猫一样简单;或者用针管注射也行,只要往血液里注射一些空气,几秒钟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为什么当时会去想这些?”
“因为很累。你知道,那时候我……我非常用力,但在这个世界里,我还是找不到目标,像一直不断把脸抬到水面上呼吸一样累,不知怎样才是个尽头。”方无应停了一下,又说,“就像被抛弃在超市和游乐场的孩子,因为父母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是抛弃他们,就是和他们一同结束。”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
方无应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应该有。”
舒湘想了想,“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比喻,我很感兴趣。”
“把脸抬到水面上?”
“不,关于被遗弃在游乐场的孩子。”舒湘盯着他,“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提出这样的比喻。”
方无应怔了一下,他的身体慢慢往后靠,“你是说,我在自我带入?因为我就是这样被我父亲遗弃的?”
“你觉得呢?”
“我……很讨厌游乐场,没缘故地讨厌。”方无应慢慢说,“大前年去香港旅游,我陪着李建国的孩子去过一次迪士尼,那是唯一一次进游乐场。”
“感觉怎么样?”
“讨厌,非常厌恶,从心底里憎恶。”方无应想了想,“我不知道那几个小时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后来连李建国的妻子都看出我的不适,他们以为我生病了,所以让我先回酒店。”
“为什么?”舒湘问,“迪士尼里头,是什么引起你的憎恶?”
“……太好了。”
“太好了?”
“dreamland,梦乐园,它可以实现你任何梦想,只要你想得到的:玩具、珍馐、梦幻故事、公主王子魔法城堡……它都能提供给你——不,提供给孩子,满足孩子的一切要求。”
“这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