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诗的意象意蕴。正如前文分析的,在他的诗中,确已形成了蔚为壮观的高原意象群。像春天、草原、大鸟、雪豹、箭镞、灯盏、黄金等,而石头、老虎、太阳等意象更是别有兴味,可以作为解读曹有云的快速签证。再如,他还把时间、语言、词语等非实物名词及海子、昌耀、屈原、荷马等“诗歌烈士”赋予了意象性,使其更具象,更富内涵。有了这些家当,曹有云的诗也意蕴充沛,不显单薄了。不过,如果进一步再看,这众多的诗歌意象好像多有出处,它们所承载的意蕴也几为惯例、通识,非高原所独有,非曹氏所独创,要么是舶来品,要么是仿制品,曹有云所做的,就是多喊几声“玫瑰、玫瑰,我爱你”,或是把“花朵”递增为“花朵的花朵的花朵”。另外,虽然他的意象足够丰富,可还是有不少抽象的概念、观念窜入诗中,诗人总是不经意地为了达“意”而丢了“象”。
最后也许该问一下,在诗的思想地图上,曹有云的个人领地有多少?说起来,“思想”应是其强项,他的诗在根本上还是以“思想”见长的,难怪有人会说他的诗就是在表现哲学。正如某些“诗人思想家”那样,曹有云也是在时间的接缝里进行思想操练,用“思”建起了“一个半诗的理智乌托邦”。这乌托邦的迷人之处即“思想”,是为“时间之花”中大美大善者,着实值得诗人标榜和骄傲的。但是,近观曹有云的“思想”,有时不是觉得似曾相识,就是觉得勉为其难,我们的悲情诗人好像老要拉出架子绷着脸在那儿做忧愁忧思状,一下笔就是礼乐崩坏,一开口就是良知沦陷,即使很短的几句小诗,也要写得大义凛然,危言耸听。这“思想”是来自他本能的恐惧或战栗,还是在为赋哲学强做诗?如果本着这一前提,未免就会以下结论的方式直奔主题,很难用考察的、渐进的方式去深入、去发掘、去呈现,而且注意力会过多地停留在外部世界,很难以内省的目光探问自己。所以,曹有云的诗主要是对“他”、“他们”粗放式的悲悯,很少对“我”、“自我”进行细腻的拷问。
不必讳言,无论是语言、意象,还是思想元素,曹有云的诗歌都还处于探索阶段,尚未脱离荷尔德林、里尔克、昌耀等诗歌先驱——尤其是海子——的影子,在他的诗中,会很容易碰到海子式抒情、海子式意象,乃至海子式的词句,在诗歌技艺和思想深度上,似乎传承大于创造,借鉴多于扬弃,而且诗人像是过分局限于惯有的思维方式,表现形式和精神状态也趋于模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