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铁铮他们急匆匆赶回卫生局时，别说局办公楼的门了，就连卫生局大院的那樘不锈钢伸缩门，也被一身泥、一身水，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民工模样的人给围上了。李铁铮他们坐的两辆车，根本就开不进去。看样子，包围卫生局的这群民工，不止杨新立所说的一二百号人。

领头的汉子带着橘黄色的安全帽，抹着脸上的雨水，跳着脚在冲姬强嚷嚷：“局长不在家？怕是躲起来了吧？今儿这事儿，俺问了，就该你们卫生局做主。要是你们不管，俺就找市长去！啥球医院？娃都怀了仨月了，愣说不孕不育，票子哗哗地往外掏，四天就砸进去三万多，就这还说要继续检查，这他娘的跟劫道的有啥区别？”

跟在后边的那些人，也高一声低一句地像炸开了锅。卫生局办公楼大门口前的小广场上，围着一堆人，中间好像有个年轻女人在低着头边哭边说什么。原来在门岗上执勤的两个保安，这时已经退守到了办公楼的门口，和局里的十多个工作人员一起，死死地挡在那里，以免这帮人往楼里冲。

绕着卫生局的大门转了一圈儿后，司机把两辆车停在距离卫生局三四百米远的路边，吴湘竹下了车就急匆匆走过来，撑开雨伞给李铁铮罩上，问：“李局，这是群体性事件，聚众冲击国家机关，严重妨碍公务。要不要打110？”

李铁铮听了这话，不由得打量了一下他这个新搭档，圆圆的脸廓、圆圆的眼睛，连鼻头，也像一颗圆圆的小熟杏，而且随时随地都保持着她那招牌般的微笑，即使是在生气的时候，也似乎在温暖地微笑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像两道月牙弯弯般的缝儿。她已人到中年了，但娃娃脸的大致形状却没变，只不过在微笑的时候，月牙的尖尖上，多了三五条放射纹。

什么情况都没了解，就贸然打110？警察来了，把一群民工带走，然后再一个个地审讯，最后安个“冲击国家机关，妨碍公务”的罪名，关几个领头的，把其余的人呵斥一顿，放掉了事？卫生局倒是省心了，但是连这群人反映的什么问题都不问就报警，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想到这里，李铁铮觉得吴湘竹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厌恶。

李铁铮心里想的什么事儿，吴湘竹自然不知道。她看李铁铮一直没回自己的话，以为他默许了，就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从小坤包里掏出了手机。

“先别着急，看看什么情况再说。”李铁铮一看吴湘竹真的要报警，按住她的手说。随后，就吩咐梁近杉：“你先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不大一会儿，梁近杉跑了回来，还没把雨伞收起来，就拽着李铁铮坐回了车里，把吴湘竹晾到了车外边。吴湘竹只好收了雨伞，也坐回了自己的车里。

“李局，去五院的路上，我给你说的那个兼并牧原棉纺织厂的星辰集团，你还有印象吧。”梁近杉屁股还没坐稳，就喘着气问。

“怎么？这事儿跟星辰集团有关？”李铁铮摸了摸他的大鼻子，问。

梁近杉伸出食指，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又要去摸口袋里的香烟，一看李铁铮皱眉头，赶紧把手缩回来，接着说：“星辰集团旗下，有一家‘顾盼妇儿医院’，是民营的，病房装修得跟宾馆似的，搞‘贵族医疗’、‘家庭产房’、‘温馨服务’啥的，以治疗妇科病和接生为主。天天在全国各地的电视、报纸媒体上做广告。还趁着母亲节、儿童节，不惜巨资地搞什么‘亲子联谊’免费旅游、‘顾盼宝宝之星’大评选，声势造得很大，广告营销做得十分成功，外地来他们那儿看病的，天天成群结队的，据说，他们每天往银行里存现金，都得用麻袋装。”

“如果真的经营得这么好，也不是啥坏事儿嘛。我们以后甚至可以组织其他市属医院，到他们那里去取取经，学习学习。但是，这跟眼前围堵卫生局有什么关系吗？”李铁铮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