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铮和杨新立、鲍永刚来到牧原市第一医院脑外科病房的时候，脑外科主任程睿孜正在忙着查房。

在一名小护士的引导下，李铁铮他们进了一间病房，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高大的医生，一条腿跪在地上，正给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穿鞋。那个男孩子，歪着嘴，瞪着眼，攥着拳头，不停地往这位医生的头上砸，嘴里还一股一股地往外吐白沫，顺着下巴，流在了这个医生的身上。

“哎呀，程主任，你咋不喊我们一声啊？”小护士一看，急忙跑过去拽程睿孜。

程睿孜站起身来，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憨厚地笑着，冲小护士说：“这孩子，家属估计是出去买东西了……癫痫又发作了，翻到了床下。你看看，脸都磕破了。我刚把他弄到床上，待会儿我开点儿镇静药，赶紧给他用上。”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一只手扶着那个孩子的头，给他擦拭嘴角的涎液。

李铁铮看着这一切，刹那间觉得“医生”这两个字，在他面前，越来越高大，越来越高大……

“程主任，这是咱们的李铁铮李局长。我们是来看望老局长的。”杨新立一看程睿孜转过身来，忙对他说。

“哦，李局长，您好！不好意思，我正在查房，还需要二三十分钟，您能不能到值班室等一会儿？”程睿孜脱去手套，和李铁铮握了握手，面色平静地说。

“好的好的，你先忙，我等着。”李铁铮答应着，和杨新立、鲍永刚退出了病房。

李铁铮在脑外科病房医生值班室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程睿孜才急匆匆地走进来。

“李局长，您请坐。”程睿孜摘下大口罩，又和李铁铮握了握手，没等李铁铮问他，就直截了当开始介绍老局长的情况：“我先把老局长的情况给您汇报一下吧。他现在还在ICU病房，二十四小时监控，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栓塞部位在大脑中动脉，是最常见的血栓形成位置。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栓塞发生后，又出现了脑血管破裂，也就是说，他现在是脑血栓和脑溢血并存，病情很凶险，预后很难说。目前已经在溢血部位透颅打了孔，引流了积血，但脑内压仍很高，只能暂时对症用甘露醇等药降低颅内压，同时使用抗血小板聚集剂鼻饲灌服。况且，由于病灶位于大脑中动脉，即使危险期度过了，也可能留下偏瘫、失语等后遗症。不过李局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挽救老局长的生命。”

“哦……那，我能不能去看看老局长？”程睿孜汇报时的用语太专业，李铁铮听得似懂非懂，但他还是大概明白了老局长目前的病情。

“可以，但请您尽可能地不要惊动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他情绪再激动。老局长目前神志还处于浅昏迷状态。自入院以来，只有昨天晚上清醒了十几分钟。”程睿孜说着话，站了起来，“我去安排一下，然后就请您过去。”

枯白的头发，蜡黄的脸，手、腿、鼻子、上身等部位，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和生命检测设备连线，病床旁的那台生命体征监护仪上，几条红、绿、蓝波浪线，向前缓慢地、有节奏地跳动着，标志着病床上这个枯瘦的躯体，还在顽强地和死神较量着。

把手里捧着的一束鲜花放在老局长病床的床头柜上，杨新立眼里盈满了泪水：“前几天还好好的，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老局长，我是小杨，杨新立啊。咱们……咱们新来的李铁铮李局长，看你来了……”

“嘘——”跟在后面的程睿孜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止住了杨新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