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铮啊,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动了窝的。哦哦,呵呵……你问什么?谁告诉我的?你小子不给我汇报,就没人给我说了?你们的市委宣传部部长常昊,当年也是我的部下嘛,呵呵……”吴湘峰还像当年在部队里那样,说起话来“你小子、你小子”的。
“哦,是那家伙给你通风报信的啊。老首长,您是不知道,这才一天啊,我就焦头烂额啦。这差事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啊!不吃哪碗饭,不知道哪家的苦。牧原市的卫生工作,简直是乱麻一团,卫生局都快成了烂泥滩了。动力再大的舰艇,驶到这里,也得搁浅、趴窝儿!”李铁铮终于逮住一个可以诉苦的人了,一天多来压在心里的郁闷,在老首长这里找到了个出口。
“你这几天的情况,我基本上都掌握了。呵呵……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什么八卦阵。一句话,别给咱海军丢脸!不管啥事儿,都要把你当年在黄河里瞎划拉‘狗刨式’的劲头拿出来,那一划拉不就划拉成了优秀潜水员、炸礁队队长了吗?外行怎么了?当初我当新兵连连长、去招你们那批新兵的前三年,不也是从陆军调到海军的嘛!奉命去海军报到时,我连木划子都没见过!”电话那头,吴湘峰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但听得李铁铮心里热乎乎的。
“是!老首长!”李铁铮回话时,下意识地抬手敬了个军礼。
“另外啊,你的副手——吴湘竹,她是我妹妹。这个你可能早就知道了。我告诉你,你就权当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也绝不要在他们两口子面前提我,听清楚了没有?”
李铁铮尽管搞不清楚老首长为什么这么严厉地交代他这些话,但依然对着话筒说:“是!老首长,坚决执行命令!”
“这不是命令,算是我的恳求吧。铁铮啊,哪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不是神仙,我也有我的苦楚啊。你千万记住我嘱咐你的话。”吴湘峰说这话时,口气软了很多,交代完后,他还是像在部队里那样,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就这么说吧,等你工作上稳住阵脚了,就来省城,我们好好聚聚。”
李铁铮是阴差阳错地被吴湘峰“慧眼识珠”,从一个黄河滩上逃学、打架,天天让老师家长犯愁的捣蛋鬼,变成一名海军战士的。吴湘峰的电话,一下子把李铁铮的记忆拉回到了三十年前——
李铁铮扳着手指算了一下,没错,整整三十年。那时,在老家骑河镇,李铁铮还不叫李铁铮,爹娘给他起的名字叫“李铁蛋”。当时他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留了三次级才勉强上了高中。却凭着自己这一身好水性,几个水猛子扎出来,被当时还是海军新兵连的吴湘峰看中,硬是被特招成了一名海军战士。
记得当时离开家时,犯了多年气管炎的老娘,把家里仅有的一小袋生花生米硬塞给了李铁蛋,眼里噙着泪说:“铁蛋哎,到了部队上,好好干,听连长的话。想吃花生仁了,给娘说,娘给你寄。”这之前,老娘经常把家里那点儿花生米,藏来藏去的,主要就是李铁蛋的嘴太馋,动不动就偷抓一把,带到学校里吃零嘴。每次让娘逮住,就少不了挨顿揍。他三岁那年夏天,黄河翻河,浮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鱼,爹去捞鱼时,被一个旋涡卷到了河底,再也没有见到踪影。从那以后,娘拉巴着他们兄妹三个,不知道啥时候开始抽烟了,抽得厉害了,就在夜里一阵紧一阵地咳嗽。有一次,李铁蛋看到娘咳出了一摊血,吓哭了,但娘抹了抹嘴角上的血,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说,“不碍事,不碍事,娘的身子骨结实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