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一别,就是二十六年!直到现在,当年的“铁蛋哥”和这位被开除军籍、遣送回家的恋人,才终于又在这样一个安宁的夜晚相逢了。
“晓丽啊!你……你走了之后,究竟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这么多年啊!你怎么这么绝情啊?”在办公室顶灯的光罩下,李铁铮想到心痛处,再一次泪落两颊。
哪知道,陈晓丽听了这话,忽然把把手抽了回来,“腾”地站了起来,神色大变:“你说什么?我绝情?好,你想知道我离开部队后的情况吗?你想知道我从村子里去哪儿了吗?好吧……这么多年了,我们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那我就都告诉你、一点儿不留地说给你!”吼完,陈晓丽的目光忽然暗淡下来了,“你知道那天我是怎么离开部队的吗?刮着那么大的风,下着那么大的雨,我背着行李,穿着没有领章、没有帽徽的军服,一路忍受着别人看过来的各种各样怪异的目光,坐轮渡、乘火车、转汽车,又坐驴车……虽说当时吴舰长说了情,部队上对我是按‘提前复员’处理的,但我爹还是知道我是犯了错误被部队开除的。等终于回到大墟县家里了,他老人家嫌丢人,要不是我娘哭着求我爹,我连家门都进不了……呜呜呜……你知道吗?连我爹都不要我了……”
“晓丽,你别激动。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李铁铮一看陈晓丽伤透了心,手足无措。
“对不起?二十六年了,你一句‘对不起’就结了?”陈晓丽依旧怨气未消,“咱俩临分手时,你是怎么说的,让我回家等你、等你!尽管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但我都挺过来了,就是盼着有一天,你能来把我接走,我能堂堂正正地做你的女人啊!所以,回到家,虽说我天天想你想得一个人时,几乎要疯掉,但我仍安安心心地在村里当着卫生员,踏踏实实地天天走街串巷,跟村里人有说有笑的,死心塌地地在家等着、盼着,等你职务升到部队允许结婚了,就会来接我。虽说我没给你写一封信,那是我不想让你牵挂我,不想让你分心,盼着你能在部队里有个好前程。哪知道,三年没出,我盼来的是什么?是你和汪琴月订婚、结婚!你知道吗?我那时死的心都有了……呜呜呜呜……我不知道我往后的日子该咋过了,一下子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啊——呵呵呵……铁蛋哥啊!你害死我了啊——”
陈晓丽哭着说着,在沙发上瘫成了一堆,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了。李铁铮不知道二十六年没有见面的陈晓丽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委屈。他坐在陈晓丽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尽情地哭诉着、发泄着……
好在已经子夜,卫生局的同事们早就下班了。如果是白天,陈晓丽这样哀怨地哭诉,让局里的同事知道了他俩之间的过往情怨,也许比自己上任第一天遇到的那些事儿还要棘手。这个自己亏欠了她太多太多的女人,此时让李铁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心里刺疼刺疼!
随着陈晓丽的断断续续的哭诉,李铁铮大致明白了她消失二十六年的经历和原因。而且,陈晓丽在哭诉中无意中透露了一个让李铁铮十分吃惊的信息:汪琴月和李铁铮订婚、结婚的一切消息,都是汪琴月先发电报,后又写信告诉陈晓丽的。而这个秘密,如果不是陈晓丽亲口告诉他,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陈晓丽告诉李铁铮,得知他和汪琴月订婚、并很快结婚的消息后,她对未来所有的人生期待,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飘落何处。那段时间,尽管在村里当着卫生员,但绝望,就像当年在永兴岛看到的滔天海潮一样,淹没了她的身心。在至少有一年的时间里,她几乎天天躲在自己的闺房里,就那么呆呆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