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心阁,凤红鸾重新泡进了木桶里。一个时辰后,才觉得身上没有血味了。
凤红鸾这副身子骨长期营养不良,体质极差。这么一番折腾,再加上本来就跳荷花池喝了水,大病初愈,极其疲惫。将巧儿打发下去,躺在床上,本来以为换个环境没有困意,却不想很快就睡了过去,而且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天色蒙蒙亮。
凤红鸾睁开眼睛,有一丝怔忡地看着房间。半晌,起身,下了床,推开门走到院中。
晨曦,满院兰花顶着雾色,清香沁人心脾。
凤红鸾目光落在院中的那棵桂树上,久久凝视。如今睡了一夜,她还在这里。那么以后,她便真的是凤红鸾了吧?
爷爷,亚林,蓝夜……
一切都会遥远,渐渐遗忘。
巧儿醒来,悄声站在凤红鸾身后。她不止一次觉得小姐醒来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只感觉现在的小姐,让她不易亲近。
“小姐!”杜海走进清心阁,本来急促的脚步在门口特意放轻了些。
凤红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早,点点头。
“璃王殿下来了!说要见小姐!”杜海说明来意。不明白璃王殿下为何大清早来见小姐,难道璃王反悔了昨日的约定?
凤红鸾想也不想,“不见!”
“小姐,你见吧!璃王殿下也许……”巧儿咬着唇瓣看着凤红鸾,“小姐爱璃王殿下,万一璃王殿下是来接小姐去璃王府……”
“不可能!”凤红鸾瞥了巧儿一眼。
巧儿顿时含着泪看着凤红鸾。小姐爱了璃王殿下四年,她最清楚的。
“小姐,老奴也觉得您该见见璃王。璃王毕竟是夫人给您选的夫婿。也许璃王今日有什么来意也说不准。”杜海又道,“而且璃王殿下说小姐必须要见!否则昨日之事……”
好一个昨日之事!凤红鸾顿时眯了一下眸子,君紫璃居然威胁她,“他在哪里?”
“在前厅!”杜海见凤红鸾冷下脸色立即道。
凤红鸾抬步向外走去,“那就去见见!”
巧儿立即抬步跟上,走了两步见凤红鸾披散着头发,三千青丝垂落,这样的小姐虽然很美,但总是衣着不整,小声道:“小姐,您应该梳洗打扮一下的。”
凤红鸾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巧儿不敢再言语,醒来的小姐再不是以前的小姐了,她不敢多造次。
转过了一道长廊,出了内院,便来到了主院,远远看到君紫璃站在大厅的门口。
只见他依然身穿一袭紫色锦袍,袖口和周身都绣着大朵大朵的曼陀罗花,房檐挡住了日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抹暗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清晰地看到他头上紫金冠闪着琉璃之光。
淡淡地看了一眼,脚步不停,不快不慢地向着他缓步走去。
她倒要看看今日他来干什么!
君紫璃看着凤红鸾由远及近慢慢走来,被暗影遮住的凤眸闪过一丝惊艳。
昨日凤红鸾一身脏污不堪,他只是看到一双清冷凉薄的眸子,并没有看到她的脸。今日褪去了昨日污浊的表面,不得不令人惊艳。
黛眉颦蹙,明眸皓齿,香腮似雪,玉容琼姿……
未施脂粉,只嫌脂粉污了颜色;未点绛唇,只因丹朱不如唇红。
一身天蓝色的罗裙,不华丽,无点缀,没有配饰,只有两条裙带随着微风轻轻飘摆,散落的三千青丝如一匹锦缎,随风轻扬。此时红日破云而出,她缓步走来,晨起的霞光镀在她清华如水的蓝衣上,万千的景色都成为她的陪衬。
今日与昨日可谓是天差地别,但君紫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凤红鸾。
“主子,她是……”追月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红鸾。记忆中的草包废物,还有昨日贪图钱财的邋遢不堪,以及被王爷未嫁先休,如何能是眼前这个一身清华的女人?
“她是凤府的三小姐!”君紫璃缓缓开口。
“她不是,她怎么可能……她……”追月想反驳,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能信服。
“追月,你在质疑我的话吗?”君紫璃忽然的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追月。
追月小脸一白,立即躬身,“奴婢不敢!”
君紫璃不再言语,转过头看着凤红鸾,一双凤目由迷蒙到深邃,最后变为一汪深潭。须臾,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暗:“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凤红鸾……真是让人意外……”
追月闻言身子一颤。殿下从来都没赞美过谁。看着凤红鸾,一双美眸愤恨嫉妒。
逐风看了一眼追月,眸光看向君紫璃,薄唇不由自主地抿成一道弧度。
“璃王殿下!”凤红鸾走到近前停住脚步,清淡开口。不弯身,不见礼,没有梳洗打扮,一副素面朝天,但不显得突兀和失礼。亭亭玉立,高贵清华,走的近了,她周身的光华不淡反浓。
“见到殿下,凤三小姐不知道行礼吗?”君紫璃还没开口,追月顿时怒道,“丞相府的小姐就是这般不知礼数?”
君紫璃微微蹙眉,但没阻止,而是静默地看着凤红鸾。似乎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璃王府的狗都不知礼数,我们东璃国上下作风一直如此,丞相府的小姐不知礼数又有什么奇怪!”凤红鸾扫了追月一眼。
跟在后面的巧儿和杜海顿时一惊。小姐居然骂璃王殿下?
追月顿时怒指着凤红鸾,“你大胆!居然敢骂……”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只是转头看着君紫璃。
君紫璃俊颜一沉,凤眸凌厉地看着凤红鸾。
凤红鸾清冷的眸光与君紫璃对视,半晌,缓缓吐口:“璃王殿下,你说对吗?”
君紫璃凤目眯起。
杜海和巧儿顿时紧张,感受到了来自君紫璃的威压。
“我们东璃国上下作风一直如此吗?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倒不知道。今日多亏三小姐提醒,紫璃一定禀明吾皇,整顿朝纲,上下知仪如何?”君紫璃眸底的凌厉退去,忽然笑了。
“这是璃王殿下的事儿,似乎与我无关。”凤红鸾随意地道。
“无关?”君紫璃挑眉,似笑非笑,“怎么会?要不是凤三小姐提醒,紫璃如何能知我东璃国上下作风一直如此?一定要禀明吾皇,给三小姐记上一功。”
“要说记功怕是也记不到我的头上,似乎璃王殿下府中的人最先提醒的。”
“是人吗?三小姐不是说是狗吗?”君紫璃眸底一抹黑色一闪而逝,声音低暗。
追月身子一颤。
“呵……”凤红鸾忽然轻轻地笑了,如芙蓉花开,清冷中透着无比的魅惑艳丽,点头,“不错。既然不是人是狗的话,这么说来她的话的确不算话。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璃王禀明皇上,给红鸾记一功。”
追月一双眸子愤恨地看着凤红鸾,“凤红鸾,今日你辱骂璃王殿下,辱骂皇上,还妄想记功?等着皇上处置你满门抄斩,杀头之罪!”
“哦?”凤红鸾凤眸冷凝,转头看向追月,“刚才璃王殿下可是明明说我说得很对,给我记功的。怎么,璃王府的一只狗也比璃王殿下大?敢质疑璃王殿下的话?”
追月愤恨的眸子染上恐慌的神色,立即看向君紫璃。
君紫璃面色不变,眸底暗沉加深。
“呵……恕小女子孤陋寡闻,倒是不知道了。不过恐怕不但我不知道,怕是全天下的人也不知道璃王府一只狗居然比璃王殿下还大,真是笑话!”凤红鸾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