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地方对下面的要求是两个月组织一次检查,只看新项目、新成绩,旧的不看,逼得下面只好不顾一切造新的,变着花样出政绩。这个标杆有两个核心刻度,一是“新、异”,二是“日、月”,前者强调发展的状态,越新越异越好,后者强调变化的时间,越短越频越好。在这种度量标尺下,一个个标新立异的事物在短时间内应运而生,进而演化成集体时尚。比如,几乎所有的建筑师都想搞出一个新异的作品,结果中国成了全世界奇形怪状建筑物的试验场。中国城市不仅比赛长“胖”,竞相扩张地盘,还比赛长“高”,摩天大楼一个比一个壮观。目前,中国百米以上的超高层建筑达到1154座,排在世界前10位的高楼,有6座在中国大陆。设计的楼房不是把人们的工作和居住作为第一要素,而是作为设计者虚荣的载体。“日新月异”的价值预设还会直接导致一个后果:求统一而废个性,追逐“新”而忽略“好”。大家都在挖空心思追求奇异,而忽略了自己的特色,忽略了应该坚守的东西,应该传承的东西。积淀了几千年的传统民族文化,蕴含着许多文明的基因,但在当下“快文化”的冲击下,已是凤毛麟角。更令人担忧的是,“日新月异”一旦成为工作标尺,人们就可以对制定的规划和已有的成果视而不见,甚至否定历史从头再来,导致“规划”成“鬼话”。七是动力机制失范导致盲目的“快”。动力机制,是人类社会赖以运行的最根本、最基础、最普遍的机制。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发展失去了规则,“快”就像脱缰的野马,任意狂奔。只要对自己有直接好处的就大干快上,没有直接好处的就拖着不干;不该快的快,该快的不快。当今世界的竞争主要集中在生物技术、新能源技术和信息技术等前沿科技方面,我们与世界先进水平相差甚远,本应快马加鞭、急起直追,但却没能快起来。相反,不该快的,却快得惊人。近几年出现的疯狂“三圈”就是明显的例子。一是“圈地”,改革开放以来已有3亿亩土地被圈占。2010年全国出让土地收入就达2.7万亿,而农民仅得到少得可怜的补偿,地方政府只要脚下的土地,不管地上的农民;二是“圈钱”,利用股市为企业圈钱,股民数万亿的财富不翼而飞。中国股市在进行大跃进式的扩容,2009年国庆以后,几乎以每周4只的速度发行新股。截至2011年一季度,已发行2400只左右。而美国股市扩容到800只整整用了100年的时间,平均每年仅8只。香港股市扩容到800只也用了33年,平均每年24只。三是“圈人”,两亿多农村劳动力转移到二、三产业,我们引以为豪的人口红利基本全被城市、工业掠走,只要农民进城干活,却不给农民工以市民权利。我们实际上是在饱餐城乡二元制度的红利,饱餐不平等权利的红利。在中国现行体制下,动力机制失范最容易导致一些部门根据自身利益而盲目快上项目。比如,未来两三年内,中国的高速铁路将达1.6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总长度超过世界各国加起来的总和。京津高铁是中国第一条时速300公里以上的城际铁路,开通以来仅一年多,亏损额已近十亿元。目前,中国有40多个城市在建或筹建地铁,平均每公里的投资高达4-8亿元。2015年北京地铁将达561公里,有望成为全球地铁线路最长的城市,远超1863年开通世界上第一条地铁的伦敦。更令人费解的是上海到杭州已开通了约需78分钟的动车组,约需48分钟的高铁,可还要修一条约需38分钟的磁悬浮线,虽然时间只缩短10分钟,但投资却达数百亿元,运营后巨亏已成定局。根据中国民航局2009年3月发布的统计公报,中国境内航空通航机场共有158个,许多中小机场利用率低,甚至出现“无机可飞”的闲置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各地仍以大跃进的方式斥巨资扩建和新建机场,到2010年底,中国机场总数已达近200个。在动力机制失范的情况下,许多狂“快”都会出现,许多可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