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初到东京,还未站稳脚跟,常常打来国际长途向我抒发思乡之情。他祖国、母亲地扯一大堆,然后才把话题转到我身上,从“昨天上了什么课”、“今天吃了什么”、“明天要见什么人”一直问到毕业论文的题目和基本框架构建……却从不对我说起相思,他说过想念祖国,想念家乡,想念中国的月亮,想念每一个讲汉语的中国人,却唯独没有提过,他想念我。
于是我知道,他想念我,最最严重。
那一年,在他用泡面代替某顿饭的一个下午,我出其不意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你没有如此这般地思慕过一个人,也许你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乍见翻疑梦”,不会明白一句被人说滥了的“相逢尤恐是梦中”。他脚步很轻地来到我面前,惊讶而欣喜的表情,像是在做一场无法奢望的甜梦,他生怕脚步重了,梦就会忽然醒来。我知道,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美丽得如同神降的天使。
然后,所有的故事都庸俗了,像千百年来爱过或从未爱过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心醉,喜悦,爱欲凝狂。那一夜,东京的夜也许比今夜更长更深更寂寞,只是那时候,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具身体,那么一颗滚烫的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感官系统,让人没有空隙去计较窗外的夜色。
那夜,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组成要素,男人和女人,水和火。
男人和女人就像一只打火机和一支微潮的香烟,只要打火机的热焰足以炙烤到香烟的着火点,夜色就会一点点被燃尽,蝴蝶便会扇动着艳丽的翅膀,焚燃自己,释放最灿烂的烟火。
One night in Tokyo,我以为那就是永恒。
As time goes by
我为什么最终没有赢得秦进,大抵可以归罪于我的爱情表现。
恋爱对于我们来说,总是一种过分虚无缥缈的不知该如何把握的东西,所以无论男女,都需要对方的承诺。我错误地将他估计得过于潇洒、冷酷、坚强,于是为了不示弱,我把自己也武装得过于潇洒、坚强,然而,我这种单纯的掩饰却被他理解得过于复杂。
于是秦进直到现在还用一种称得上“幽怨”的眼神望着我,在他眼里,这个与他一夜情缘后匆匆消失的女人,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他,至少没有像他爱她那样爱过他。
他不知道,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休息日只有两天,仅仅供得起逗留一晚。我拖着酸痛的身体从他硬邦邦的床上匆匆离开的时候,他早已在公司投入工作中……因缘聚散,甚至没有时间让我们互道一声“沙扬娜拉”。
我回国了,没人再提起那一晚,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默契。我出于一种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小女生的羞怯,他则对我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一个故事,一开始没有人愿意提起,后来则更是不必提起。
我们错过了表白爱情的最佳时间,从此再找不到机会为爱情正名。
在脆弱的时候,我会想说,如果当初提早告诉他我只能留一晚,如果后来可以克服自己的各种心理交换心情,也许结果会不同,也许他的世界里将是我和他甜蜜相守……只是,没有彩排过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笃定的情节,也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等得到水到渠成。
As time goesby,爱过的人最终错过,成为各自生命里一朵无名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