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
终于能回国了,那一年是1970年,心中胀着喜悦,腹中怀着孩子,席慕蓉觉得那一去一回是她生平最大的关键。
蒋勋回国则是在1976年。
楚戈也回来了——虽然他并未出国。许多年来,他一向纵身于现代诗与现代画的巨浪里,但从1968年供职故宫博物院开始,也陆续发表了不少有关青铜器的论文。1971年,他在《中华文化复兴月刊》上辟栏连续写了两年《中国美术史》。认识他的人不免惊奇于他向传统的急遽回归,但深识他的人也许知道,楚戈的性情是变中有不变,不变中有变的。
1981年,蒋勋出版《母亲》诗集,在序文里,他说:
“我读自己第一本诗集《少年中国》,发现有许多凄厉的高音,重复的时候,格外脸红。”
接着他又说:
“这几年我在大屯山下,常常往山上走走。一到春天,地气暖了,从山谷间氤氲着云岚,几天的雨,使溪涧四处响起,哗啦哗啦,在乱石间争窜奔流,在深洼之处汇聚成清澈的水潭……我观看这水,只是看它在动、静、缓、急、回、旋、崩、腾,它对自己的形状好像丝毫没有意见,在陡直的悬崖上奋力一跃,或澄静如处子,那样不同的变貌,你还是认得出它来,可以回复成你知道的水。
我对人生也有这样的向往,无论怎样多变,毕竟是人生。
我对诗也有这样的向往,无论怎样的风貌,毕竟是诗,不在乎它是深渊,是急湍,是怒涛,是浅流,它之所以是诗,不在于它的变貌,而在于你知道它可以回复成诗。”
回来的不只是从前那个离去的蒋勋,还要更多,多了一整腔沉潜的关情。1983年,他接受了东海美术系系主任的职位。
至于席慕蓉,她在一个叫龙潭的地方住了下来,画画、教画、写诗并且做母亲。前后开的画展分别是人像系列、明镜系列、荷花系列、夜色系列。
楚戈的情节发生了一点变化,1980年底他发现得了鼻咽癌,此后便一只手抗癌,一只手工作,且战且前却也出版了三本书,出过四趟国,开了港、台五六次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