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越来越混乱,混乱的人群是我最好的掩护。我将手枪塞进口袋中,跟着人群逃出了旅馆。不知是谁报了警,凄厉的警笛由远至近,越来越刺耳。警车已经快到离旅馆不到500米的铁桥上了。我正琢磨着如何脱身时,一辆雷诺牌小轿车映入我的眼帘,不但车门敞开着,连钥匙都插在上面。
当第一辆警车抵达旅馆时,我开着那辆雷诺牌汽车驶过了那座铁桥,呼啸着向艾克斯镇驶去。
半个小时后,李志民开着雷诺轿车向马赛奔去,我躲在后排座位的下面,上面盖着一条毛毯。这一切都源于在旅馆同日本人发生的枪战,法国警察根据服务员的描述,将凶手定为一个男性华人,并发出了通缉令。
一路上,李志民都很紧张,他生怕这条消息迅速地传到马赛城里,那里的警察会提前作好准备。比如在沿途设下哨卡,检查过往车辆,真要这样的话,我们俩就惨了。
天黑得很慢,几乎觉察不出来。我们在昏暗中行驶,前面车辆的红色标灯不时离开我们,消失在黄昏的黑暗中。车主在驾驶座上放了一包“骆驼”牌香烟。李志民发现后,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看也不看地把一只手伸向香烟,用习惯的、准确的动作取出一支香烟,捻一捻,放在嘴唇上,然后哧地一亮,用打火机点燃,再把打火机扔到仪表板的小槽里。他的动作几乎是机械的,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但却异常准确,让我感到:每一个动作都重复过无数次,完全自动化了。
撕裂的空气在我们耳边呼啸。车速表的指针在照得通明的标速盘上抖动,爬到八十英里以上。李志民不时快活而调皮地看一看指针,我反倒有些紧张,紧紧地捏着坐垫。
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开到一座桥边。“老兄,卡隆特运河到了,过了这座桥就到马赛城了。”李志民松了一口粗气,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叫我到前排。
我向窗外望去,方方正正的小石屋伫立在卡隆特运河两岸,远远能望见马赛城内的建筑物,这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城市。在一座高高的山上,矗立着一栋巨大宏伟的天主教堂,从我这里能看见教堂塔尖上圣女贞德的雕像。
“那是守护山教堂。”李志民笑着说。他递给我一支香烟,替我点燃后问,“老兄,旅馆的那些人是日本人?”
“对,第一个冲进屋内的家伙说的是日语。”这一路走来,我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挤到座位另一边的角落里,设法让自己的手脚能够恢复活动能力。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艾克斯镇?”李志民疑惑地问。
“我想这些人从贝桑松就开始跟踪我们,一直跟到艾克斯镇的小旅馆,他们或许认为火车上不好下手,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干掉我们。”
“我有点糊涂了,日本人要的是袁瞎子,他们跟着我们干什么。老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日本人费尽心思地想劫走袁文道,他们应该去马赛,而不是浪费时间跟着我们。即使杀了我们,也毫无意义,只有愚蠢的人才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忽然想起那个日本人说的“德古拉伯爵”,我问:“志民,你听说过德古拉伯爵吗?”
“德古拉伯爵?没有听说过。”
“那个日本佬说是一个名叫德古拉伯爵的人指派他们来的。”
“上帝啊,这名字听上去都觉得可怕。老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找到你那个朋友维斯特再说吧。”
“对,找到维斯特。老兄,你还得换身行头,估计今天晚上,抓捕你的通缉令就会放在马赛警察局长的办公桌上了。”
法国的海岸线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灯火,在越来越昏暗的月光下,我依稀能看见沿岸巨石嶙峋的轮廓黑影。当天晚上,我们来到马赛港外的一个街区,街道两边的建筑物交织着传统和现代两种风格。钢筋水泥玻璃门窗的现代公寓,夹着低矮的,由红砖巨木搭建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