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方桌上的礼品被移到倚墙的磨架上,摆了一桌菜。叶木匠牵张凿子陪坐上席,张凿子让顺哥坐他的邻座,秋收就随顺哥坐一边。开席前,张凿子转身从磨架上拿起白玻璃瓶装的白酒,准备解麻绳,顺哥伸手拦住,说今天喝我带的酒,秋收就去塑料袋里取来长江大曲。张凿子见了,目光诧亮,连说好酒好酒,就停下手里的动作。斟上酒,喝过一巡,张凿子问顺哥:我一直都没有想通,地雷炸伤的是偷瓜贼,为什么把你关起来?顺哥说:人比瓜重要。张凿子不能理解:那贼是自找的呀?顺哥解释:埋地雷就有可能炸到人。张凿子辩道:那与你何干?顺哥指出:我应该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张凿子摇头:想不通。顺哥说:我想通了。讨论终止,顺哥站起身,先给叶木匠敬酒,再给张凿子敬酒,其他人喝茶,都一一敬过,包括小女孩,也在碗口上咣当一下。张凿子等顺哥坐下,又问:你都做些什么衣服?顺哥已喝得脸红眼花,问张凿子问什么,张凿子又问一遍,顺哥就笑:做妇女的胸罩。张凿子顿住,目光朝桌上巡了一圈,说:你可以做衣服呀。顺哥自饮一口,偏过头去睨着张凿子:做胸罩不好吗?张凿子问:你怎么想到做这个?顺哥嘻嘻笑道:阴差阳错咧。然后就吃菜喝酒,再吃菜喝酒。顺哥听到张凿子劝他:要不,跟我去学木工,只需用胳膊砍、刨、锯的……后面的话就什么也没有听见了。
顺哥醒来时,躺在秋收的床上,面前一字形站着叶木匠、秋收的姆妈、秋收、秋收的小妹秋芳。顺哥咕哝地问:凿子老弟呢?秋收说:他们回去了。叶木匠躬下身,跟顺哥商量:你看天都快黑了,雪还在下,是不是可以动身了?顺哥的目光在秋收的眼睛里泊了片刻,猛地翻身下床,一边自嘲道:看我,说是来陪老同学说话,结果一句也没说成。秋收连忙和道:以后再说呗,我送你回去。
家中只有一把油布伞,姆妈拿给秋收,替顺哥戴上一顶斗笠。两人一前一后下台坡,姆妈扶着门框喊:早点转来啊!秋收回应知道的。一阵旋风刮来,雪花翻卷,姆妈眨眼就看不清顺哥和秋收了。秋收把顺哥拉到伞下,顺哥取了斗笠,两人合到一起。顺哥说:凿子是个二。秋收说:不对,起码是个三呢。
走到红旗11队队屋旁,秋收拽着顺哥停下,指指队屋禾场那边一座被白雪覆盖的草堆:还记得那个地方吗?顺哥说:那是我们的革命圣地延安,怎么会忘呢?就抱起秋收,朝雪堆奔去。雪堆背风的一面没有雪,露出干枯的稻草。两人丢下伞和斗笠,秋收背靠稻草,顺哥贴了上去……直到天色黑下来,秋收说:黑暗是胡宗南的围攻,我们转移吧?顺哥就念念不舍地送秋收回家去。
第二天,顺哥带上家中剩下的一瓶长江大曲,去队长黄二五家拜年,说过一番今年的雪,将话题引到了分田到户的事上。顺哥说:二五叔,如果队上分田,您郎把队屋前的禾场算作田地分给我家吧!